丝无可奈何萦绕不去,苏寒唱一句,喝一杯,转瞬已又灌了五六杯下去。陈远心中一跳:“维扬古称广陵,长生……不对,这诗另有它意,似是求不得之苦……”
“不知三叶草,远青玉是甚么?”陈远决定问一下。
“没甚么,我杜撰的两种花而已。”苏寒一杯接一杯,也不用真气逼出来,越喝眼睛越亮,瞪着陈远道:“你怎么不喝?”
陈远思绪翻滚,举杯饮尽,笑道:“杯子似乎太小了,不够尽兴。”
苏寒俊脸泛红,眼睛却亮晶晶的,摇头道:“这里只有青梅酿,每人一壶,多了没有。”
石桌上果然只有两只冰玉小壶,两只绿杯,除此外别无它物。
陈远望着漫天风雪,怅然出神,蓦然弹杯,长歌道:
“春水东流不曾顾,寒山寂雨洗新月。三叶青玉终零去,星翼垂照寒香雪。”
苏寒已饮尽最后一杯,瞪着陈远,忽然跳了起来,然后倒下,伏在石桌上。他竟是醉了。
陈远正哭笑不得,风雪梅林深处转出一名青衣女子,上前柔声道:“这位公子,您的同伴需要到客房内休息一下么?”
陈远摇摇头,取出一粒珍珠,递给她,道:“不用了,此珠可够酒资?”
青衣女子接过,轻轻一抚道:“百金之珠,已然够了。”
陈远挥了挥手,她立刻退了下去。
亭外风雪不停,梅枝摇曳,淡淡寒香随冷气上下飞舞,亭中红泥炉发出微微火光,透出些许温暖,陈远自倒了一杯,慢慢饮尽,望着风雪,目中露出沉思之色。
不知过了多久,陈远定中忽觉苏寒动了一下,当即收功睁开眼,将壶中最后一点酒倒了出来,正好两杯。
红泥炉中也不知烧的甚么炭,现在仍是暖哄哄的,片刻功夫,苏寒便醒了过来,长长伸了个懒腰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陈远笑了笑,道:“还有最后一杯青梅酿。”
苏寒精神抖擞,举杯笑道:“陈兄果然知我。”
二人尽杯,苏寒道:“好了,酒也喝了,风雪夜里无人,正好办正事。”
陈远道:“苏兄,你可知道王谢堂中那位高手是谁,我实是好奇。”
苏寒取出阵图卷轴,在石桌上展开,摇头笑道:“天下阵法大家就那么几位,陈兄既有猜测,何必诈我?”
陈远一笑,不再提此事,二人一瞧阵图,约一尺宽,六尺长,上面绘了三幅图,云纹水绣,线条极多,繁琐之极,隐隐闪着蓝色微光,自右到左分别标注着兑一、兑二、兑三,中间只有一条线连着。
细看时,兑一图上标着:自风营门出,西南直行一千七百五十三丈,见一小丘,上生三木,其中有梅花之记,寻东三尺为布阵处,需以先天真气附金蚕丝依图布之。
苏寒皱眉道:“京师十二门隐隐是一座后天八卦地支大阵,镇压气运,风营门是东南城门,后天本是巽位,这图说成兑位,竟是先天八卦方位,莫非……”
二人抬起头,对看一眼,均有惊意。
第四十四章布阵
陈远长长吸一口气,慎重伸出食指,不带一丝力量,轻柔地从云纹第一笔顺着划下,三息间幻影般沿着兑一图画了一遍。
沉吟片刻,陈远点点头:“这一幅阵图似是有汲取之意,只是先天八封早已失传,我也没瞧过,不知道对不对。”
苏寒目光闪动,颔首道:“你再试下这两幅。”
陈远依法施为,一一触画了兑二兑三图,闭目沉思良久,方吐出口气道:“兑二图于汲取外更多了汇集凝练之意……”
他踱了几步,摇摇头道:“这兑三图更多了一层意味,似乎在八卦外又融合了别的东西……呃,至于是甚么,我却瞧不出来了。”
苏寒击掌道:“可惜阵图不全!”
陈远心中思索,笑了笑道:“全了也不一定能瞧出来,我们按图布置就是。”
“不错,”苏寒怔了怔,道:“我们这就出城去罢!”
二人出了小亭,迈入漫天风雪中。
风雪迷眼,数丈外便是一片苍茫,长街寥寥,地上屋上积了近小半尺的冻雪,檐下挂了长短不一的透明冰龙,如犬牙交错,寒气侵肌,并没有几个行人。
二人出了风营城门不久,展开轻功,如轻鸿般飘然而去,雪上无一丝痕迹。
按图索骥,直行出一千七百余丈,果然看到一座小小山丘,堆满了积雪,像个臃肿的小胖子,提气掠上,丘顶上只有孤零零的三棵槐树,积满雪的枯枝桠蜿蜒伸向天空,如一双双干枯的手掌,似在无言地呐喊着些甚么。
他们围着三棵树转了一圈,在中间那树干上离地丈许处发现了一朵小小梅花,印在黑褐色的干枯树皮上,如一只血红色的眼睛,幽幽盯住他们。
又向东行了几步,寻定三尺处,看起来与别的地方并没有甚么不同,苏寒展开阵图,拾了一块石头压在雪上,取出那只楠木小盒,引出一条极细的透明丝线来,笑道:“这金蚕丝已接近天阶之材,产出极少,也不知是甚么阵法,竟全部用它来布成。”
又对陈远道:“还要劳烦陈兄护法了。”
陈远点点头,平静道:“此时此地,想必没甚么人来的。”
苏寒长长吸了一口凉气,面色郑重,一左手托着小盒,催动真气,右手徐引,透明丝线自盒中飞出,凌空舞动,他只觉全身真气狂涌而出,不由微骇。
七息后半空红光一闪,阵图已绘成,苏寒一身浑厚真气已去了大半,微微松了一口气。
便在此时,兑一图上蓝光闪过,整个阵图竟自行脱落下来,化作一团蓝色火焰,却无半点热意,飞起附在半空丝图上,微微震荡,似在呼唤甚么。
蓦然那梅花标记闪电般脱落,飞来投入其中,三物合一,凌空盘旋了九息,一头扎入雪中,在苏寒灵觉,陈远感知中,直没入深深地下,一丈,二丈……直到九丈处方停下来,砰然炸开,再也察觉不到了。
二人并无出手阻止之意,直到整个变化结束,苏寒真气徐徐恢复过来,陈远面无表情道:“这决不是普通的金蚕丝,看来连玉瞒了我们许多内情。”
苏寒懒洋洋笑了笑,道:“那又如何,你我师命在身,不得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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