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未央

    顾小小十分想要知道，眼前的这两个男人会在这种深陷危机的时刻还旁若无人地闹着脾气、究竟是不是别有用心。

    对方就站在那里望着他们，虽然凝视的方式让人找不见意识的源头，仿佛宿主骤然放空，然而从本身开始就计较其实就会很容易地知道这根本是在白费力气。

    可是他们这种行为的挑衅意味仍然存在，也仍然强烈地盛放着，就连性格火辣的小刺猬随便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就能体会那种被忽略还被小看了的感受。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超不爽的……”——大概就是这种心情吧！

    “这可不是你自己就能决定的。”与之前莫名失控不同，栖觉用一种懂事到愿意所有的事情都秉持着“讲道理”这个原则的语气说道，嘴角静静扬起的微笑令人想到“伸手不打笑脸人”，“……要看当事人自己。”重视平等的模样让人反倒无法轻举妄动。

    可是格雷知道，这其实是这擅长装傻的男人惯用的伎俩！

    “在这之前他可是一口也没吃那甜甜圈嘛！”气不过又不想咬牙认输，酝酿过理智因子的格雷还是没能忍住地冲着男人如是大声喊道，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下了一个大赌注。

    “……”

    太过深刻地感受到从空气那头传来的沉重感，从那个男人脱口而出那句话开始，却不见迹象结束，扑面而来的时候却如同身体被实弹贯穿，顾小小下意识地攥紧拳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也会有这种过度夸张的反应。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怪罪甜甜圈？

    而且看看那样的表情……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

    那家伙是认真的，此刻话中的责难绝对不比之前气急败坏之时所放出的杀气要少。

    而那个被质问目光包围了的男人……会闭口不言也是因为被抓住了痛处了么？

    漆黑的双眼，瞳仁中间压抑难掩的深渊，度秒如年。

    她怎么会觉得这个男人正在忏悔着什么？

    愧疚了……真的么？栖觉?亚历山大吗？

    而在这个男人看起来最为没有防备的时刻，格雷竟然也放过他了——转过身去，没有回头再看他，似乎即使明知自己还有想要诉说的话，他也都能使劲嚼两下，然后入口咽下。

    这或许就是亚历山大家族更为高明的优雅能力吧！即使是心性再追求放浪形骸之人，也能准确控制自己的一言一行，精细又刻意的行事手段既阴沉又妖异，同样让人没法安心，虽然在面对这样的家伙的时候并不敢当面表现出来。

    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也许他们真的该离开了——格雷的眸光沉了沉。

    重新走向“王的夫人”，集中在格雷眼睛中间的光芒亮丽得如同他那些被擦拭得无数遍的银色小刀的刀刃，有恃无恐到仿佛漫不经心，发出的气势却让人心肌颤栗，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变成了毫无瓜葛的另外一个人。

    “差不多够了吧！”

    格雷看向“王的夫人”，说话的口吻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大笑出来，但同样的，也有可能会像个神经错乱的变态张口乱咬——可格雷是不会没有目标的……他拥有栖觉都望尘莫及的清醒，他时刻能够体会到自己的心之所向。

    面对对方仍然灰蒙蒙的眼神，格雷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思考，而是继续双手插兜地站在原地并开口问道，“我倒是有些好奇呢，你愿意为我解答吗？……这些鸭子们到底是如何将我们确定为攻击对象的……明明看起来就是最普通最老式的那种只要转一转发条就能动的铁皮玩具啊！”

    他是真的好奇，为什么这些鸭子能够确确实实地只以他们为袭击的目标呢？

    “王的夫人”并没有开口做出任何回应，反倒是刚才被格雷的银色刀子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鸭子玩具们，此刻却像是代替创造他们的“王的夫人”表达情感一样，剧烈地颤抖着，就好像是在做着顽强抵抗，希望能够脱离束缚。

    可是这样的下场是……

    或者该说是首先必须面对的是……

    会失去原本的美丽。

    会失去完整的躯体。

    顾小小看着那些鸭子玩具，只有放弃自己被钉住的部分才能再次动弹，这些鸭子应该明白，可是它们仍然毫不在意地拼命着。

    等一下……拼命——应该——它们真的知道吗？

    它们的铁皮之下是没有思想吧！连同情感……

    格雷挑眉，“宁死不屈吗？作为鸭子来说，已经很不错了。”愉悦的表情发自内心，“可是有的时候，我还是更喜欢苟且偷生呢！”（生小欢：额——是玩具，你也搞错重点了吧！）

    “──！”

    然而话才刚说完——那只身上什么装饰也没有、最先被“王的夫人”转动发条的鸭子最先挣脱成功，再次朝着格雷的方向飞来，虽然它已经失去了一边翅膀。

    原本均匀温柔的黄色因为强制性撕裂而变得不再完整，虽然是只仅仅会攻击的鸭子玩具，狼狈的姿态却让顾小小在看到格雷有所动作的时候忍不住叫了出来。

    “——不要！”

    那一刻顾小小想起来曾经有谁说过她，同情心泛滥会显得好廉价，然而她自己却觉得能够一直抱持这样的感情好强大，因为她的同情心……并不是对对方所谓自尊的践踏。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旁观着弱者战斗到死才是尊重嘛？顾小小无法完全赞同。

    虽然说她也知道，这样的自己，就连自己也找不到确切描述的自己，很难被这个世界接受。

    一抹银色的光芒，尖锐又快速的化作笔直的轨迹，一闪而逝如流星，却并非拥有虚幻的杀伤力。

    他去哪里了？

    在听到一声硬质的声音之后，顾小小重新睁开眼睛，却不见格雷的身影，只有那只鸭子玩具，正巧撞进了身为道具的大树的树枝间再次动弹不得。

    “人呢？”

    心跳骤然更加紧迫得加速起来，顾小小环顾着四周，前后左右整个绕了三百六十度，但就是找不见格雷的身影。

    到底人去哪里了？

    不可能凭空消失吧！

    她几乎都要开始怀疑所有不可辩驳的常理了，甚至是脚下所踩大地的重力！

    等等！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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