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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两日,徐善喜家的果然启程京去了。
张瑾又赏了她料子,并十两银子的程仪。乐得她什么似的,嘴上越发抹了蜜。临上了马车,还真心实意的叹:“五姑娘这样好的一个人,却要在这地界里受苦,实在叫人难过呀。怎么不早些回侯府里去享福呢……”
人一走,马氏忍不住捧了册道:“姑娘也忒大方了些,她又并没安什么好心,做甚么赏了一回又一回。须知这十两银子,若是那平头百姓家,足够过一两年的。”
张瑾又非初来乍到,虽不事稼穑,却也早摸清了物价。只是她一向不在钱财上斤斤计较,何况钱就该用在该用的地方。
于是,她笑着说:“正因她没安好心,且买她一张嘴罢了。”
马氏虽听明白了这意思,也不免嘟囔一句“这嘴儿也卖太贵了些”。
禾香也深以为然,掰指头算账道:“可不是!就拿姑娘素日爱吃的那芙蓉佛手酥来说罢,那也不是一般的佛手酥,里头原是太太怜惜姑娘身子,嘱人加了茯苓。那茯苓自是滋补罕物,但有个十两银,也能买来几钱,吃上半个月了。瞧徐妈妈这嘴倒贵过茯苓了!”
张瑾莞尔,她也并非不重利,只是多年职场生涯的经验告诉她,开源为首,节流乃末。不过身边两个人都拿这事说,也不免引起了重视,回头细细将册子看了,大抵也摸清了自己的财务状况。
到底是侯门贵女,虽只有四岁,却也身家颇丰。
每月侯府里自有二两,靳氏又贴补她二两,逢年过节自有其他赏银。靳氏大方,张生燕也爱宠十分,与她金玉玩物,还有那料子瓷器,也是常有的。她如今又没有用钱用物的地方,一股脑攒了,略点一点,也足有三四百余两。
玉树进来时,正见张瑾这副全神贯注的样子,待走近发现她看的是账册,不禁抿唇一笑,打趣道:“平日里只以为姑娘看书认字已足够认真了,不想看起这东西来竟认真十倍,莫不是要从现在起,许愿做守财奴了不成?”
她是靳氏拨下的大丫鬟,地位自然比张瑾屋里的其他人要来得尊重些,因此说话更平常松快,并不忌讳什么。
张瑾也乐得如此,此时也不羞不恼,捧着脸认真的问:“看是看了,却不大懂,也不知道这些算多还是少,侯府里其他姐姐们是多少,其他府里的姑娘又是多少呢?我实在是不知道。”
玉树失笑,边沏茶边道:“好姑娘,且知足罢!上头那四个姑娘,二姑娘、四姑娘都是姨娘养的,哪儿得分外的补贴去?便元姑娘和三姑娘那是嫡出的,两位奶奶且没说的,但大爷捐的是虚职,一贯在家给老太爷、夫人、太太尽孝的,二爷虽任员外郎,惯有人孝敬的……但世上有几个人像咱们三爷这样疼女儿的?”
张瑾笑着喝了茶,又旁敲侧击了两句,也就越发对侯府里的景况有数了。便不再深问,且提了小丫头的话头。
玉树夸道:“都好,秋梧大方,秋桂稳重,秋雨心细,秋萍伶俐,秋雁单纯……”
“有姐姐教她们,不好的也好了。”张瑾笑眼弯弯,低头在册子上指了一笔,道:“马上要过节了,姐姐将这朵贡菊绢花中秋戴,我看比真花强,像仙女似的。”
玉树笑了,“怪道人人都说姑娘是个甜姐儿。”又谢过了张瑾,这时靳氏屋里的玉露来说,来了姑娘的信,太太请她正屋里看去。
玉露是靳氏屋里的一个二等丫鬟,是个有啥说啥的性子,不到跟前,张瑾已从她嘴里听说了是“新安书院”来的信。
她心里正高兴,没想到古代信路也发达,这才半月,就一往一返了?
不想这信虽是新安书院来的,却不是回信,张瑾一看内容,就知道是错开了,霍赟还没收到她的信呢。
信写得文绉绉的,若非她连日来在读书认字的氛围里熏陶了,只怕连信也看不明白。内容倒都不紧要,左不过是万事皆好,不劳挂念。
毕竟这信是经人手的,张瑾也不以为意,读罢了就与靳氏说:“贇表哥在信里问太太好呢。”
靳氏脸上也带着笑,说:“他也专门写了信给我,是个好孩子,只要能将这心发奋在读书上,也不枉你姨妈生他一场。”
张瑾隐约也猜到霍赟在信上写什么,自家儿子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不过,早慧鬼精,论哄人撒娇的本事也确一流。
“临近中秋,小世孙也写了信来问安,且专门给你写了封,大约也是你们当初顽得好的缘故。”靳氏将案上另一封信递了过去,笑道:“他倒是个知礼的孩子。”
张瑾看信的眼睛微微一睨,颇有些不以为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尤其是霍彦这种智多近妖之人,不明他企图时,自是千好万好。
不过她也不明白霍彦讨好靳氏的用意,这信中也看不出什么来。
“既是收作了干儿子,逢年节的哪有不问安的?姑娘也算得他的妹妹了。”枣香在一旁凑趣,使得靳氏越发笑意盈盈,想了想说:“可惜我女红上来不得,做不好了带出去不像样子,叫旁人做了也不是心意。”
芝兰接口道:“太太何必以己之短较人之长,镇国公府乃虎将名门,听闻小世孙自幼跟着国公爷习武,想来对兵法也不无兴趣。太太嫁妆里头不是还收着几本前朝孤本的兵书么?”
靳氏点头道:“原是家里传下的,倒不好拿了送人,我抄一本与他去。”
“那更好。”外间忽然传来一声,就听得丫鬟们接连唤着“老爷回来了”,进来的果然是张生燕。他穿着一身青织金云纻丝直缀,白面微红,略带一些酒气。
“三爷醉了。”靳氏一边招了丫鬟来服侍。
张生燕摇头说“没醉没醉”,嘴里笑说:“岳父那手欧体字,八方平正,翰墨洒脱,外头一幅千两。太太乃岳父关门弟子,那字怎么也值个百两,一本书抄下来,该是金不换了。”
靳氏一笑,道:“哪里算得关门弟子,刚刚贇大郎来信说,父亲收了他与旻七郎做学生。”
“有这事?你说的旻七郎是郭世显的儿子?”张生燕问道。
靳氏道:“可不是,那哥儿我见过,也是个好的,难怪父亲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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