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张九霄才慢悠悠的回家，结果到家时父母还没回来，他就跑到姑家帮着过称。
眼看进入深冬，蔬菜渐渐减少，但张家价钱公道，附近好几个生产队的人都把菜往这里送，导致菜量不减反增，昨天足足有500斤。
“姑，你觉得送菜这事怎么样？”抬菜时，张九霄声问。
“这还用，每天两三百块的收入，比得上别人半个月工资，你还想怎样！”姑一边哄刚满岁的表妹，一边把菜搬到边上。
“那就好。”张九霄心中道：“等这边的事儿忙起来，这活儿就交给你们去做。”
心虽这么想，话却没敢出来。
若工程赚了钱就罢了，若是没赚钱还得靠这个养家。
天色渐暗，薄雾显现，瑟瑟寒风吹起，让孤陋山村显得更加荒凉。
但袅袅炊烟升起，鸡鸣犬吠，牛羊归来的声音冲淡了这股荒凉，孩童的声音飞扬，让这冬季更显温暖。
天色擦黑，陈四的车才缓缓归来，车上跳下四五个人，不止姐姐回来了，连带姐夫也一起跟了过来。
原来原本他们就出发得晚，母亲又怕颠簸到姐姐，导致一路上慢得像驴。
“张叔，最低7500块，先给4000就让车，交了剩下500块才去过户。”刚下车，陈四就朝老爸道。
“没得问题。”老爸早有决断，爽快的挥挥手：“明天就把钱给你拿来。”
“那行，车今晚上就停这坝子。”陈四早有卖意，双方合作愉快：“半箱油就送给你咯。”
张九霄长大嘴巴，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转眼之间，家里又多出辆四轮货车来。这车虽然是二手，但卖价绝对值万元以上，张家这次又占了便宜。
这个时代的人，做事还不像后世那般机关算尽，陈四一心想去广东进厂，早就有卖车之心，苦于没有人来接手，张父提出卖车意思后，双方一拍即合，价钱比张九霄预想的还低500块钱。
“二娃，你怎么回来咯？”老妈第一个发现张九霄。
“上课无聊，不想读书，就回来了呗……哎呀，别打！”眼看老妈举起巴掌，张九霄赶紧低头：“我都十六岁了，你还用这招。”
“快，怎么回事？”
“我，我又给家里找了件事做。”张九霄边走边把事情详详细细的出来。
本以为父亲会拍案惊喜，谁知半晌之后他吐气急叹：“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给家里一声？能给家里找活儿是好事，接到一个能赚钱的活儿也是好事，但你首先得想想我们能不能做得下来。且不工程质量方面的问题，单前期垫付的资金我们哪里来？测量费，跑关系的打费，购买工具的准备费，工人预支的生活费，算起来没个两三万根本不得行。你真以为预付款他们就会预付啊，上面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不把钱拖到工程结束就已经算好的啦！”
“这些……先借吧。”
“借，两三万，找哪个借嘛？”
“能借多少是多少，实在不行我们就贷款。”
这个年代，贷款主要是找农村信用社。
如果款额比较，是不需要有抵押的，但必须得有个站得出来的人做担保。
在农村，担保人通常只能找村长，张九霄的父亲和村长有隙，村长绝对不会同意。
“这样吧，爸！”正迟疑着，一直没话的姐夫开口，“我刚拿到一万块钱的拆迁费，反正交房款也要到年后，你就先拿来垫着吧。机会难得，既然这工程能赚钱，那就努力把他做下来。”
张九霄闻言稍霁，幸好工程不大，有这一万块钱，再勉强借几千，大致也就够了。
“我再给陈四谈谈，要么这车我们就先别买，要么这4000块就先欠着，等开年后一次性全款，到时候多给他500块。”父亲想了许久后开口，他也是从工程中看到了赚钱的机会，竭尽全力想要抓住。
“一万四五，差不多够了，那明天你和四姑父一起去签合同。”
解决了资金不足问题，这事情算是成功了一半，父亲心中微微激动，他半生平淡，泯然众人，想不到年近五十居然有崛起之势。
回到家，老妈吩咐张九霄去请奶奶过来吃晚饭。
张九霄的爷爷奶奶都还健在，爷爷跟大儿子住，奶奶跟儿子住，两家分住在大院子两侧，相隔不过几十米，倒是天天都能看到。
听到孙女回来，老人家乐呵呵的赶了过来，尽管年近七十，但两老身体都还好，奶奶一到便帮着烧火做饭。
奶奶是大地主子女，年轻时还上过女子中学，有知识有文化，但几十年的穷苦磨练，让她完全没了地主子女的架势，烧火做饭，下地干活，样样都很麻利。
姐未嫁时，在家洗衣做饭都是她的事儿，回到家习惯的就去帮着妈择菜。
却被老妈大叫着赶了开去，口中还一个劲的告诫她，怀孕期间不要摸这样不要做那样，念叨得老姐耳朵起茧，满脸无语。
家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爷爷见孙子孙女婿回来，全家人聚在一起，老脸都绽开花来。
到这年龄他也没啥特别的爱好，只是一边摆弄着他自己种的老烟叶子，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大家唠叨，谁家的牛吃了谁家的菜，谁在自留山捉到只野兔……
老爸心思活络，人又闲不住，想到女儿就要在家住，怕她冬天冷，便动手做新火炉子。
农村做火炉子挺简单，把一张长方形铁皮箍成圆桶，在侧面下方打一个洞，洞口上架几根钢条，在然后里面糊上一层厚厚的稀泥，用火烤干，稀泥便粘在铁皮桶上，火炉便算做成。
这种火炉子烧煤，火旺的时候，隔着几米都感觉到烫手，若是把大门一关，整间屋子都暖融融的。
煤炭燃烧不充分，总有黑色浓烟冒起，父亲怕还没出生的外孙熏着，又把存了好久的几块焦炭搬出来。
焦炭不容易燃，燃之后炉火也不大，但却能够燃烧很久，并且没有熏人的浓烟。
晚饭还没备好，炉火已经通红，堂屋里暖洋洋的，老爷子也凑过来伸手烤火。
其实全家人中，做菜最有水平的是姐夫，但这个时候，他通常插不进手。
没事做，他照例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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