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历经初雪降临的北域,在短暂数十日的繁忙采集过后,正式进入了冬季的冷清与寂寥。然而这一年,对于北域十七国的平民百姓来说,却注定是动乱的开始。
仅仅只在初雪过后没多久,雪谷国灭国的消息便迅速传遍了剩余的十六国内。面对飞羽族近年来愈加残酷的统治,北域十七国早已有叛反之心,然而雪谷国在其余十六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迅速灭国的事实却使各国的高层不得不警惕起来,一时间也开始相继收缩暗中的动作,静观其变。
与此同时,飞羽族颁布的绞杀令也正式生效,仅仅数日的时间,大量的古恒族残部遭到十六国的围剿,损失惨重。面对如此局势,季长离不得不收回所有在外的古恒族人,隐居地下保存实力,静静等待反攻的时机。
虽然飞羽族以如此强势的手段在最短的时间内震慑住了北域各方蠢蠢欲动的势力,然而任谁也能看得出此时北域的平静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一场更大的腥风血雨正在北域的上空缓缓堆积。
景舒痴痴地看着天空,浮云翩跹变换,却难以掩饰天穹深处渗出的隐隐血红。
“怕又将是一场不可避免的离乱吧。”
记忆从灵魂深处涌来,短短半年的时间里,竟是历经了那么多的生生死死,仿佛是走过了一生那般久远,却又似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人生就已经物是人非。
到如今,他得到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若是还有重来的机会,还会是这样的选择么?
“怎么独自一人在这里惆怅?”
景舒淡然转身,正是雪谷国将守彭宁。此刻的彭宁,已经脱去了一身浸血的甲胄,换上了干净的布衣,虽然眉宇间还有流有着亡国之痛,神情却还是气宇轩昂,不失一国将守风范。
微微颔首,景舒神色平和,“念川他怎么样了?”
“还没醒,沐尘姑娘在照顾他。我找了城里仅剩下的几个大夫,看过之后都只说是脱力而已,并无大碍。”虽然不知晓对方的目的,但终归是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在雪谷国危在旦夕之际施以援手,所以彭宁还是尽了最大的力量照顾着因力竭而昏迷的念川。
“多谢将守大人了。”景舒微微躬身。
“哪里的话,若没有二位少侠的帮助,我哪里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至于我这个将守……”说道此处,彭宁不禁低下头惨笑一声,“连自己国家的子民都无法保护,哪里还有脸作为将守。”
“您别这么说,雪谷国虽然损失颇重,但毕竟还存有一息之力,将来还有复国的希望。”说道此处,景舒的脑海中不由再次浮现出炼殇的面庞。
在禁用一切术法的修罗殿前,第一次施展念川教给自己的武式——分剑式,虽然有六剑同时刺穿了炼殇的身体,但终究没能终结对方的性命。他万没有想到,在那般危机的关头,对手竟然也能凭借一个简单的武式躲过了刺向心口的致命一剑。而他终是没有把握住修罗殿存在的十秒时间,在修罗殿溃散的刹那,被炼殇凭借术法御风逃离。
“不论如何,我还是要感谢你和念川对我们雪谷国的帮助。”彭宁打断了景舒的思绪,躬身施礼。
“将守大人,您别这样。”景舒赶忙扶住了彭宁,说道,“我们本就是前来帮助雪谷国抵抗飞羽族的,只不过路途中耽误了数日,才导致了雪谷国的惨重损失,说来这还是我们的责任。”
“哦?”彭宁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景舒,“你们是……”
“我们是古恒族季长离族守派来支援雪谷国的。”景舒接话道。
“原来是季族守,难怪你们如此年纪就修为不浅,能够击退飞羽族枭将炼殇,竟是古恒族之人。”彭宁点头,似是明白了什么。
“将守大人说笑了,我的修为并不如何,能成功击退炼殇都是念川的功劳才对。”景舒红着脸说道,如今想来,在面对炼殇各种强大的术法之时,自己确实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哈哈,景舒少侠又何必如此自谦。”彭宁朗声笑道,“如此年纪就能拥有瞳印,放在一般军队里,怎么也能做一个百夫长了。只可惜我雪谷国国力弱小,即使是枭将一级的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拥有瞳印,即使是我这个将守,所拥有的瞳印还只是一个低阶防御型的瞳印。”说到此处,彭宁不禁神色黯然,略显失态。
景舒从彭宁此刻所言之中已然明白了一个弱小之国的悲哀之处。怪不得炼殇仅凭借区区千人的战力便足以覆灭一个国家,在强大的术法修为之前,普通士兵确实显得微不足道。
“将守大人,不瞒你说,我和念川此次前来雪谷国,原本就是打算联合雪谷国共谋反抗飞羽族一事,只是现在……”
“飞羽族毁我国家,我雪谷国上下和飞羽族已是不共戴天的死仇。”彭宁满脸通红,眼中隐隐有血丝流动,“即使雪谷国最后仅剩下一兵一卒,也定当和飞羽族不死不休!”
默默看着眼前这个被仇恨与悲恸湮没的雪谷国将守,景舒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无论如何,雪谷国和飞羽族的仇恨从这一天起就注定了,就好像飞羽族和古恒族一样,哪怕历经千年时间的轮回过后,彼此之间也没有任何调解的可能。
“只是以雪谷国如今的境地,想要和飞羽族相抗,无异于蚍蜉撼树。”虽然心有恨意,然而一旦想到雪谷国此时的境况,彭宁再次陷入低落之中。
“将守大人,这一点我们也明白。”景舒向前一步,澄澈的目光落在彭宁脸上,仿佛是初升的晨光,“千年时间,古恒族衰败至此,北域十七国俯首称臣卑躬屈膝,然而我相信,即使再微小的力量,如果能凝聚在一起,依然有撼动参天大树的可能。我和念川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联合北域十七国的力量,那样才有推翻飞羽族统治的可能。”
彭宁怔怔地看着景舒,有那么一瞬,他仿佛能感受到那个少年身上无形散发的王者之气,而他的目光,就如同刺破黑暗的黎明之光,可以将一切的绝望驱散。
“不知为何,虽然你的年纪比我小,你的身上却有着一种连我这个一国将守都没有的东西。我愿意在你身上赌下雪谷国的未来。”说罢,彭宁目光一凝,似是作下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决定,转身离去。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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