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憾

    现在，放下安天亮的大事，我们把时间往后推一推，来说说大眼睛女职员说的纠纷之事。这事呀，还得从镇西的玉皇阁说起……

    玉皇阁在安逸镇子的西头，葛砧山东面。对于安逸镇的人们来说，玉皇阁的兴衰，牵动着他们的心。同样，玉皇阁的利益交接与分割,见证着安逸镇势力拉锯的古古今今。

    安逸镇多溪，葛砧山的溪流最多最清。有心人曾细数过葛砧山的溪流，共一万八千条，溪水从山上流下，一部分流入安逸坝子，另外的，流入山后的九狸湖。溪水有多清，举个例子：倒一瓶墨汁进去，不出两秒，消失无影。你会说溪水流速快，墨汁被水冲走了。但是，你在水流平缓的溪中试试，结果一样。你说稀奇不稀奇？

    这只能说葛砧山的溪流净化功能超强了，除此，还真解释不清。山，因水而灵；溪，因清而秀；玉皇阁，因此而出名。

    历史上，玉皇阁三次被烧，两次重建。

    最早的玉皇阁是一个游方道士的简易栖身棚，他住了半月，发现这葛砧山的溪水清澈，甘洌，山后的湖泊潋滟，怡人，便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八年，简易棚变成了小道观。某日，一场天火把小道观化为灰烬，云游归来的道士没了居住之所，唉声叹气后准备离去。当地的一富户，受过道士的恩惠，说愿意捐资重建玉皇阁。道士留下了，产权却没了，直到老死，他为富户创造的财富足够重建十个玉皇阁的。这是第一次被烧，也让当地的聪明人明白了建庙立观的价值。

    玉皇阁第二次被烧，是人为的，是产权争夺导致的。富户建庙得了甜头，人尽皆知，富户不止一个，大家都想分羹。谈不成，就打吧，谁的拳头大，谁就入主玉皇阁。有一年，两强相斗，旗鼓相当，斗了几次后，不知哪家发了疯，一把火把玉皇阁烧了。这是第二次被烧，给人的警示是：利益争夺，也可以拿庙子出气。

    玉皇阁，既然能产生高额回报，就重建吧！富户们经过集体商议，达成“轮流入主，各凭财运”的共识后，共同出资，修建了玉皇阁。重建后的玉皇阁大气了许多，辉煌了许多，吸引了更多的香客前来朝庙。

    富户数目不是固定的，随着人口的增加，富户、商家、门阀也加入了争夺行列，于是，矛盾更多了，情况更复杂了，安逸镇的械斗、纠纷大多与此庙有了关联。

    半年前的某夜，子时，暴雨如柱。

    安逸街一民房内，夜行人穿上紧身防水衣靠，窄入雨帘，一路泥泞，向西而去。雨中葛砧山，像黑色的猛兽，模糊而狰狞。夜行人来到观音殿，慈祥的观音菩萨在闪电下显得诡异。夜行人摸到观音像后，小心地揭开背部的孔洞，放入一件物什后，如幽灵般飘出了观音殿。来到玉皇阁主殿——玉皇宫，三两下打开门锁，喀吱吱——推门而入。前脚进殿，似有一股阴风袭来，瞬时令夜行人汗毛倒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殿内行走，夜行人似乎很有经验，不一会儿，他摸到了玉皇大帝塑像的基座，转到背后，取下包袱，摸索着把背包中的工具拿出，小心地在地上撬着，凿着。半小时后，又从包袱中拿出一包东西，小心安置在凿好的洞内，仔细检查了一遍后，走出大殿，关好大门，上好锁，如猫狸，悄然消失在雨幕中……

    是夜，倾盆大雨至丑时变小，而停，至寅时又电闪雷鸣，持续了十多分钟。

    第二天一早，人们发现玉皇阁周围，片瓦不存，寸草不生，纷纷议论这玉皇阁怎么又被烧了：是天灾？还是**？

    这是玉皇阁的第三次被烧。

    人们在议论庙子被烧毁的同时，不由说起了玉皇阁这半年来不正常的现象：这么大个寺庙，一搁就是半年多，没道士，没香客，到底是怎么了？聪明的，笑笑；愚蠢的，叫嚷着说道士不良，男盗女娼，老天才毁了庙。

    他们，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要想说清这件事情呀，时间，又得往后挪挪——

    病猫是玉皇阁的常驻道士。某日，在一群善男信女的蛊惑下，装模作样地掐算了半天，嗫嗫嚅嚅地说了玉皇庙为何近年来香火不旺的原因。

    “玉皇宫百米开外的储家祖坟，你们发现有青烟冒出否？”众摇头。“你们观察过玉皇阁所占地势否？”众说：“不懂”。你们知道“气运”否？“不知”。“那你们在月圆夜，子时，去他家祖坟上，耳朵贴坟，听听里面是否有锣鼓家什响？再说。”

    有好事者，在这月的的十四、十五、十六的子时后，轮番到储家祖坟上贴耳倾听，还别说，真听到了坟内有锣鼓家什声响。众，于是信服了猫道士的话，且越传越神：说储家祖坟埋到了山经上，汲取了周围的所有气运，而玉皇阁座山偏侧，失了经脉，丢了气运，香火岂能鼎盛，岂能吸引香客。

    病猫道士不过是兴之所来，胡说一通，不过，好事者的验证一传十，十传百，好像真的有了那么一回事。道士吹牛，吹出了名堂，真是隔着门缝吹嗽——名声在外了！从此，找病猫道士择吉问时的，吉凶占卜的，请做道场的人越来越多。名气大了，收入自然增加。有了钱，道士也喜欢往女人堆里钻。装神弄鬼一番后，再送出点沾了“仙气”的小礼物，把女人弄上床，很容易。这样的“病猫”，不病吧，这样的道士，是花心萝卜吧。

    越传越神的话传到储家，储家开始还为自家祖坟气运旺而自豪，可隔不了多久，却出事了。

    祖坟内葬的是储家上代族长。上代族长是个能人，不仅在家族中说一不二，还当了两届镇长。镇长嘛，利用职权，占点便宜，助长点威风，进而鱼肉下乡里，欺个男，霸个女，正常。族长死后，埋葬地点是随便选的，出殡排场却很大，十里八乡请了许多孝子，送葬队伍排了一里多长，着实风光了一把。

    墓碑很大，大七块的，雕龙附凤，很结实，也很有气派，足显镇长之威。如病猫所述，祖坟地选对了，后代必定兴旺发达！镇长后人，弟兄六个，姊妹四双，家家殷实，为当地一旺族。横行乡里经年，到了第三代，衰落了。也许是骄横过头，惹得别人讨厌，撬撬祖坟出出气，也就正常了。更何况还有盗墓贼传，“储家祖坟真是盖的！没白拉拉干了两届镇长”，由此可见，当年储家老祖的敛财手段是高超的，陪葬物品是丰盛的，后人的尊重也是应该的，只是便宜了那些盗墓贼。坟内的那些玩意儿就不要提了，那些天杀的盗墓贼怎么就确定坟内一定有好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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