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嘉瑜怔了怔,没想到这李延又回过头来询问刚才发生的事情,这次他学乖了,没有抢着回答,在斟字酌句了一会儿后才恭敬的答道“回典史大人的问话,小民正准备去镇子东边一个乡绅府上看病,那乡绅估计是染了时疫,命在垂危。刚行到那街角的拐角处,见两个收尸人正纠缠着那个扮作乞丐的卖唱女子。我喝退了那两个歹徒,那卖唱女子看我颇有身份,便来勾搭我,我方明白原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妓女。她抓住我的衣袖,死乞白赖要勒索我几个钱,幸亏这位衙役赶到,她见势不妙便抽身逃去了。”
李延望了肖潜一眼,只见肖潜眯着眼盯着卞嘉瑜,并没有什么问题想问,于是又回过头来看着卞嘉瑜,温和的对他说道:“卞大夫,我想问问你那夜柯府的柯天孚死时的情景,听说当时你正好在他们府上。”
“不,典史大人,那夜我虽在柯府,但并未目睹那不幸意外。我当时在西院厢房,而柯天孚柯老爷是从花厅的楼梯上摔下来的。”卞嘉瑜急忙辩解道。
李延便道:“就说说你去柯府前后之事,见闻多少叙来便是。”
卞嘉瑜闻言眨了眨眼,冷笑道:“这位典史大人,审案应该是知县大人的事情,如今这不又是在县衙中,你凭什么这么审问我?”
李延抬起眼,轻蔑的看了看卞嘉瑜,从桌上拿起一张纸递向卞嘉瑜道:“看来卞大夫对我审案还有些意见,这是知县大人为方便我查案写的公函,卞大夫要不要瞧瞧?”
卞嘉瑜嘴里连连道:“不敢,不敢。”手却伸上去接过那公函来,细细的看了一遍,再递给李延,道:“知县大人对李典史可谓是信任有加啊!”
“那你现在能说了吗?”李延正色道。
“是。典史大人。那天上午,柯天孚派人来县城请我去为他的老管家看病,等我赶到柯府看完病,见天色已晚,柯老爷就留下了我共进夜膳,由于最近多灾害,这天柯老爷特地将大多家仆遣放回去探亲,给家人送些救济。所以柯夫人亲自备炊。老管家发高烧,我息了脉,开了几昧药。夜膳约吃了一个时辰。饭后,柯老爷说他去花厅楼上的书斋读书,然后便在那里歇夜,吩咐柯夫人早回卧房休息,因为老管家一病倒,她也累了一天了。我便转去西院看老管家病情。记得当时偌大一个柯府幽寂虚旷,不见一个人影,连声大吠都没听见。我心中自是寒噤阵阵。突然我听见东边花厅传来一声尖叫,我忙拔步赶去,只见柯夫人正奔来西院唤我。她惊恐万状,形容可怖,她……”
“可记得那是什么时候了?”李延打断了他的话。
“回典史,那约是深夜亥牌时分。柯夫人满脸是泪,抽泣地告诉我说柯老爷不慎从楼梯上滚下到花厅,撞破了头,血肉模糊,脉息都没有了。”
“你检查了尸体没有?”李延又问道。
“我只是粗略地检查了一下,柯老爷头颅破裂,脑浆外溢。扶手的石雕上都溅着血迹,我思量他是正待下楼梯时突然受惊才会摔了下来,一支熄灭的蜡烛倒在楼梯口。我也给柯老爷看过几次病,他近来一直闹头疼风痹,毕竟……,”
说到这里,卞嘉瑜有意的停了下来。
见大家都只是紧紧的盯着他,并没有人像他想象的那样追问他让他卖个乖。便只好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到“毕竟听他家人说,这个柯老爷颇好房事,经常在外花天酒地,所以身子骨没有那么硬朗,再加上这几日天天支撑着个这么个空壳在对家产核算盘点,准备搬到县城去,也没有好好的休息过。所以……”
“那么卞大夫,后来你又做了什么呢?”李延不动声色继续追问道。
“我给柯夫人服了点药,让她稍稍平静下来,吩咐她不要去搬动柯老爷的尸身,等家人去衙门里报信叫来仵作验尸。不料仵作这一阵天天在化人场监督,难得回衙门。所以等第二天傍晚来仵作才赶来,好在柯府的老管家服了药后己退了烧,能够走动了,在家侍候。仵作验罢尸身、也认为柯老爷系从高处摔跌下楼致死,致命在颅脑迸裂,”
“仵作的验尸格目我已看了。卞大夫,你可以走了,有需要的时候我们会再找你的。”李延道。
卞嘉瑜此时神色间谦恭了许多,对李延长揖施礼,唯唯退出。
“这个假惺惺温文尔雅的伪君子!”陶成骂道。“典史,我起先赶去时看清楚是他正在调戏那女子。那女子惊惶挣扎,他倒花言巧语来图赖别人!适才我也不想一时将他点破。”
“哦?那女子可真的逃脱了,”肖潜听闻忙急切问道。
“逃脱了,有我在那儿那姓卞的也不敢乱动,那女子可是肖公子故人?”陶成问道。
肖潜摆摆头道:“不知道,只是听你们说来,确实跟我一位故人很像,要是我能见到他就好了。”多希望是你啊,睿怡!你要好好的,我会找到你的!心里肖潜暗暗发誓道。
此时的李延已沉迷于对案件的思考,突然说道:“这卞大夫目光浮露,言词闪烁,很令人不快。陶成,你将柯天孚的验尸格目拿来再与我看一遍。”
陶成忙从案几旁的一堆案卷中抽出一张纸呈递给李延。
李延轻轻念道:“死者柯天孚,男,年五十七,乡绅,秦王府外管事。其致命伤为颅脑崩破,头骨碎裂,其两腿。背脊、双肩及胸廓两侧均有严重擦痕。左颊有黑色墨点,当系烟灰或墨漆之类沾粘,暂拟断为坠跌致亡。”
他将验尸格目放在桌上,说道:“这仵作写的非常简明扼要,柯天孚从楼梯坠跌下来,身上自然会有许多处擦伤,我最感到疑惑不解的便是那左颊上的黑色斑点。”
“不是说柯天孚在书斋读书吗?”陶成说。“显然他在书斋里写些什么、脸上溅上了一些墨点。”
肖潜补充说:“倘是砚石不洁,或磨研得太快也会溅出墨汁来。”
“这固然是一种解释。”李延抬头凝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呆呆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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