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我渐渐学会了早上洗脸之后要刷牙,而且牙刷是一个人一只,不能乱用。外出关门后,防盗门的钥匙要向左拧三圈半,听到“咔哒”一声后拔钥匙,钥匙要拿绳子拴好挂在脖子上。晚上进门后要换拖鞋,臭球鞋要放到阳台上。袜子得天天洗,马桶上不能站,只能坐,而且用完要冲水。上完厕所后,厕所的门得半掩一会透透气等等的。我还学会了怎样用冰箱,怎样用煤气灶,怎样用太阳能热水器等等。
大半年后,母亲走了一天的山路来看我,看她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心头对她的怨恨早已消失了,为了能让她高兴,我就想表演个新鲜的游戏给她看,于是我去厨房打着火,给她下袋装的冰冻饺子吃,给她往浴缸里放水,然后教她怎样挤沐浴液,怎样给头发上打护发素,她看我会使这些洋玩意高兴坏了,笑的合不拢嘴。
自从跟城里人混了之后,有很多年我都没有梦到过白毛狼,也不知道它的情况。可我依然做着其他的梦。
一切的一切,从死亡开始。
这句话是小时候从梦里听来的,我很喜欢,觉得很有哲理,听着也很酷。我会不顾老师和同学们的白眼把它写在日记本的首页,甚至拿笔把它描粗。对于死亡,我想自己早已没有了任何恐惧之心。这话听着好像是句大话,可对我而言这是句真话。每个人都有说真话的权力,别管这真话说出来会是多么的可笑或者是多么的危言耸听。
我想无论是什么人,他都可能思考过这样的一个问题:我什么时候会死,会怎么样死?病死?老死?无疾而终?还是会出意外?死了之后又会怎样?会升到天上去?还是会跌下地狱里去?
我常常在课堂上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死亡只是一道门,我们每个人随时都有可能迈过那道门槛,这真的说不好。一旦迈进去,就会出现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有我很多个亲人,包括我的爷爷、奶奶、父亲、表哥、表姐、同学等等。我想,总会有那么一天,我将微笑着离开这个世界,推开那道门,迈过脚去,去另一个据说并不遥远的世界与他们团聚。很多时候我都很认真的想,真到了那个时候,等我推开了那道门,我还认得他们吗?他们还认得我吗?既然那扇门的后面也是一个真实的世界,那肯定跟我们这个世界是一样的,有变化着的时间,有变化着的环境,里面的人肯定也在跟着变化吧,他们可能也在成长、变老。很多时候我还在想,极有可能他们也正在议论着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吧,又或者他们能从各个方位看到、听到我们?要不然我们说别人坏话的时候为什么会突然脸红脖子烧?会突然打喷嚏?
谁知道呢?管他呢,反正我并不在乎。
他们想听就听,想看就看,想议论就议论吧。因为我不用想都知道他们议论最多的人肯定是我。他们会想我是不是学乖了,是不是认真写作业了,是不是变得懂礼貌了等等的,他们会想我是不是还在背后骂老师,是不是还在说着脏话,是不是还躲在厕所里抽烟,是不是还跟人打群架等等的。
我靠!管他呢!我知道自己是个问题学生。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融不进城里人的生活,我看不惯城里人在菜市场上了为了一小捆小油菜争的面红耳赤,继而大打出手的样子。要换到乡下,菜农早塞给你两大把了,哪会犯这个啰嗦?
可是城里人也不喜欢我,他们总觉得我有浓浓的乡音。每次我去超市或者车站买票,他们总是会捏着鼻子问,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继而趁我沮丧转身时放声大笑起来。
听不懂就听不懂吧。可我从不会主动笑别人,因为笑声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品。我觉得人笑多了会变傻,傻的没有起码的思考,傻到没有跟身高成正比例的智商。我不喜欢那些整天嘻嘻哈哈的人,总觉得他们的快乐是被逼出来的,他们的笑只是机械地从喉咙里发着声,他们的笑料永远只是别人身上尴尬的痛苦和无奈而已,比如张三偷了家长的钱,比如李四喝醉被摔惨了。可他们从来不问张三为什么要偷钱,也从不问李四为什么会酗酒。他们只会笑!
这他妈的并不是真正的快乐。上帝说我们生来就带着原罪,在人间走一遭就是受罪,哪来那么多的快乐?这句话是我听电影里的人说的,听着好像有点意思。所以我只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做事,浇花也好、买菜也好、看书也好、练拳打沙袋也好、睡觉也好,睡不着窝在被子里发呆也好。
窝在被窝里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会做梦。我说过自己经常做梦,而且会像电视连续剧一般上集接下集地做,衔接自然。比如我昨天做梦梦到在考试,感觉自己答的不好,成绩肯定不及格,就差那么一点点。第二天做梦的时候就会很自然地接上。昨天答过的考卷已经被老师改出来了,成绩是五十八分,老师会指着卷子说我哪里做的不对,说我差了一点点就可以及格,于是我忙着订正错误。对于这样的梦我已经习惯了,感觉做梦是活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很有意思,因为很少有人能同时感受两个世界,能同时体会活在两个世界里的快乐,所以我很享受。
可享受之外,我也有恐惧。
自从小时候梦到白毛狼,认识黑妞,又亲手杀死黑妞后,我身边就接连发生过很多蹊跷的事。我总是恍惚中能够看见一些模糊的深色物体在眼前移动,又像土狼又像蝎子,有时候还能感觉到有东西在眼球上跑来跑去的,弄得我痒死了。我不敢去衣柜拿衣服,为此我常常上学迟到,因为去衣柜前总要面对那面大镜子,而我总感觉眼前的大镜子里有些面目憎恶如同鬼魅般的东西在游离扑闪,我盯着它们的时候,它们也会停下来,耷拉着脑袋,死死地盯着我看,最后所有的怪东西都会变成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有红扑扑的脸蛋。
而我明明知道这个红衣服的女孩已经不存在了。
有一次,我被惹急了,壮起胆子盯着大镜子不动,非要把里面的怪兽看穿不可,结果我只看到了自己,其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是很奇怪的是,镜子里的自己是歪着脖子的,等我歪着脖子去看的时候,镜子里的人又直过来了。过了一会镜子里的形象又是倒立的,脚朝上,头朝下。我从镜子右边走开的时候,镜子里的形象却从镜面左侧滑出,动作一致。
你说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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