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之内。
我无法稳定自己的心跳,就连视线也是飘忽的状态。然而忆芯在视线的正前方,手臂上缠绕着金色的光,化作刺猬般尖锐的刃,劈开了再次涌向街巷的黑暗。
在第一道斩击过后,地面上被开出了一条通路,露出了街道原本的方砖地面。长靴从狭窄的通道上飞驰而过——她向远处的银发少年冲去,发梢在光照下停留一抹暗红,最终消失在视野中。
银发少年向后撤退,四周的黑暗亦在大片回涌,眨眼之间我又看到了缎蓝海水般的夜色。
不过现在可不是闲情雅致的时候。
沿忆芯离去的方向追赶,快步穿过小巷,回到死寂的大街上。距离我一丈开外的地方是一处供行人游憩的小型公园,门前的几盏路灯已被截腰斩断。
在那个方向上吗……我提足飞奔起来,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城区内清晰得令人害怕,不过我自己听得并不是特别分明——呼吸声渐渐粗重到压迫身体的程度,从内部覆盖了听觉。
虽然继承了杀手家族的体质,加上常年锻炼累积的爆发力,耐力方面还是不足为道。
呼、哈、呼。
喘息间又跑了几十米,猛地停住脚步——透过公园栅栏看到里面乍起金色的闪光。大脑似乎在一瞬间拒绝思考,我二话不说,手脚并用轻而易举地翻了过去。
顺着草坪向公园深处跑去,我的心悬了起来。
光与暗。
如果在白天毫无疑问她不会输。然而现在是夜晚,压倒性的优势转化为毫无保留的劣势……真可恶,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话,她又怎么可能会傻到在最恶劣的条件下以卵击石?
穿过草坪,再度踏上柏油地面,身边幽蓝色的光团突然跳出了路灯灯座,向不远处的地方浮游而去。似乎忘记了身体的负荷,我发了疯的追赶这些孤魂野鬼般的光团。
终于赶到战场。遥遥望去,忆芯使用的光已经变作蓝色,突开层层黑暗的包围,向着风离冲刺。
“定局。”
我看到风离冷冷的声音从百蛇群舞的黑暗后闷声而出。黑暗来自于夜,无边无际,无穷无尽,无论忆芯如何进攻,都无法突破那看似虚无的绝对防御。
Naturer(神)同时拥有Ruiner(毁灭者)的破坏力和Bounder(限界者)的防御力,所言非虚……黑暗中飞舞的银发,立于不败之地的身影,看得人心里生怵。
“忆芯,回来!”
我呼唤着她的名字,一瞬间仿佛置身于梦。
蓝色的光在黑暗中一个突刺,冲开了大片墨汁般的黑暗,继而熄灭。我听到一阵浅浅的风声,紧接着自己被拉住胳膊向后扯去。
昏暗的草坪又开始被黑色泥潭污染,我们飞快朝公园外的方向奔驰,竭尽全力逃避那股渴求吞噬一切的污浊。然而如同逃离海啸的难者一样,根本无力回天。
黑暗之潮追赶的脚步只剩下不到一尺,忆芯突然使劲将我向前方一甩,我不由自主地向前趔趄着加速了两秒,还没来得及回头——眼前——在公园小径上——成片光团跳出灯座——
月下流丽,化作光之剑雨,在我的身后肆意扫射。
回过头去的刹那,忆芯已经结束了防御动作,再次赶上我。身后大片的黑暗被一通轰炸,已经退去十尺开外。
夜仍然漫长。
这么跑下去,最后仍然是死。
绝望地交替双脚,心中却并非特别害怕。我想,这并非看淡生死的缘故。
——而是,对希望的无比执着。
跑到公园的正门出口,外面凄凉的街道突然被刺眼的车灯洗出两道白色。
我先是一怔,紧接着浑身上下的血液像是沸腾了似的。只见坎瑟一手架在计程车的车窗上,咬着香烟沉着地看着我们。
“上车。”
如同从天而降的血盆大口,漫出公园栅栏的黑暗之潮企图把我们连车带人一并吞噬,不过集聚而起浪费了点时间,等它终于崩落我们早就在百米开外了。
我心有余悸地回望了一眼,夜下是深蓝色的街道,于是长出了一口气,瘫倒在车座上。身旁的坎瑟倒是不慌不忙,难道是自以为及时赶到而沾沾自喜着吗……哈哈,这家伙……
12点01分。
成功跨越到了新的一天。
想要转过头去,却只能保持歪着头的姿势,仿佛身上所有气力全在放松下来的那一刻之后散尽了,与此同时,计程车表盘上面的数字也渐渐模糊起来……
第10日,凌晨,死亡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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