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种安静让人窒闷。
心,好慌,好慌。
白天的时候,他们像是最苦大仇深的敌人,乔正芸总是防备地看着他,不允许他说出半个让她打掉孩子的话来。
可夜晚的时候,他们却是最亲密的爱人,如寒冬夜晚的孤儿一样抱在一起,汲取着对方的温暖,然后等待着下一个黎明的到来。
她依旧吐得厉害,连夜半都无法幸免。
洛锦书耐性极好,总是会起来给她做饭,做最清淡的米浆,然后喂到她唇边。
乔正芸摇头,“我不能只吃这个,我要吃点有营养的。孩子需要。”
她已经没有了自我。
他渐渐投降,用越发哀伤地眼神去看着她。
乔正芸却自己下楼,开始热牛奶。
洛锦书拒绝支持她的行为,他开始把自己封闭在漆黑的房间里,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回答。
日子开始像北极的冬天,永远见不到一丝阳光。
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如此对待她。
可是情感却告诉他,她在慢慢地遗弃他——
她在用自己的行动教他,如何和她说再见。
他怎么可以允许她这样做?!
他们已经抛弃了那么多的障碍,连道德都可以不要,连亲人都可以丢却,她却要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他,不允许!
绝不!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什么,都做不了啊.......
绝望混在血液当中,一点一点地从他的心脏里渗出来,他的悲伤,甚至无处去诉说。
偶尔的夜晚,她也会拉着他的手,“宝宝动了一下,你摸摸。”
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残酷的温柔。
甚至觉得,她是在惩罚他,惩罚他来得太迟,来得太晚!
可她却总是笑得那样温柔。
就好像一切都很美好一样。
人在面对生活的时候,或许可以骂出一句我/操,但是在面对命运的时候,却只能被打断脊柱,再也无法直立行走。
日子慢慢地滑走,正芸的肚子也越来越大。
时光像一首慢悠悠的老歌,不悲不喜地将他们困顿其中,想要挣脱,却又无力。
他们之间,终于彻底沉默了下来。
直到乔司南的到来。
他拿过洛锦书手中的病例,全身颤抖着,将它翻完。
洛锦书以为自己会被打一拳,可乔司南只是慢慢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掏出了一根烟。
打火机在他手中响了好几次,差点燃了他的袖口,烟才被点燃。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又递给洛锦书。
洛锦书颤抖着将烟头捏在手里,全身颤抖得像此刻窗外的落雪。
一抬手,将烟头狠狠地摁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空气中瞬间飘出一股肉皮的焦糊味。
“如果她没了.....我也.......”
“你也怎样?”,乔司南抬头,目光狠戾地望着他,“我警告你,洛锦书,你要是也死了,孩子我和黎洛是不会管的!你别忘了,你曾经是我的情敌!我才不会给你看孩子!”
洛锦书全身抖得更加厉害。
乔司南看着窗外的落雪,淡淡开口,“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还能改变什么?”
让他选择的机会,早已经失去了。
洛锦书瘦得已经脱形,眼睛狰狞地盯着乔司南,“我要让她打掉孩子!”
“已经五个月了,怎么打掉?!”,乔司南忍住全身的颤抖,“你还是好好和她想一想,孩子叫什么名字比较好,相信我,取名不是个简单的活。”
洛锦书眼中的光终于彻底地暗淡了下去,再也无法点亮。
翌日,黎洛也赶来了加州。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乔正芸和洛锦书,微笑,再微笑。
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矫情的。
因为他们的世界,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人的话。
.....................
正芸的身体每况愈下,两个月后,已经到了死亡的边缘。
所有的现代医疗手段没有给他们任何的希望。
病房内安静得只能听到点滴的声音。
那是营养液,是给孩子的。
她的腹部已经高高隆起,里面蕴藏着的无限生机,竟是没有能给她的脸带来一丝血色。
洛锦书整日守在病*边上,寸步不离。
正芸醒着的时候,他贪恋她说的每一个字,甚至是每一个眼神。
正芸睡着的时候,他也不忘记要盯着她起起伏伏的胸膛。
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还在。
她还在.......
至于孩子,他没有说过任何的话,也没有多看任何一眼。
终于熬到了七个月的足月,医生宣布孩子即便剖腹生下来存活的几率也很高的时候,正芸也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了。
加州的阳光永远充沛,她躺在窗边的阳光中,轻轻地握住洛锦书的手。
然后抬头,对着一旁的乔司南和黎洛轻笑,“大哥,大嫂,你们先走吧.....记住我的笑,不要哭,不要哭......”
乔司南和黎洛一愣。
旋即,黎洛已经迈开步伐,毫不犹豫地朝门口走去。
她的背挺得那么直,乔司南也是。
走到病房门外,眼泪才汹涌而出,大串大串地奔了出来......,黎洛狠狠地奔进乔司南怀里,放声大哭——
正芸.....
她永远比他们懂得,如何,说再见。
.......................................................................
病房内。
乔正芸轻轻地握住洛锦书的手,“医生都准备好了吗?”
“嗯。”
“抱我去手术室,”她轻轻地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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