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二太太赶到二门时,将军府的马车已到了跟前。〖就来读 www.9laidu.org〗华丽宽敞的三驾马车,匹匹骏马高大雄壮,雪白的毛色找不出一根杂色毛发来。初夏午后的阳光落在羽纱绫制成的帘布上,金色光芒几乎要刺痛人的双目。
汤二太太眼中满是艳羡之色,庄家虽是世代武将,却又与别的武将之家不同,庄家还是满大周数一数二的巨富之家。否则,如何能奢侈的用羽纱绫来做这马车车帘。羽纱绫出自蜀地,以当地一种特色蚕丝加以高温熔化的金子织造而成。是以薄如蝉翼的羽纱绫即便不在阳光底下,亦是金色耀眼。
羽纱绫一年也不过出产十匹,真正价值千金,且常常有价无市,寻常人得了一星半点零头都要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可庄家,却能将这极其珍稀之物当成寻常物事来用,可见其身家之雄厚,除了宫里的贵人,只怕没人比得上。
汤二太太叹口气,只怕宫里的贵人也比不上庄家这泼天富贵吧。
她这厢正感叹着,便见一个俏生生的大丫鬟从马车上先下来,随即一个跟车的小子就地趴在地上。那大丫鬟抿嘴一笑,这才回身打起车帘,一只雪白柔腻的手轻轻搭在大丫鬟手上。
天下兵马大元帅庄将军之妻庄大夫人易世兰,搭着丫鬟的手,踩着小厮以背搭成的脚凳,缓步下了马车。
她梳着朝云近香髻,发髻上简单的插着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光洁的额上贴着镶金梨花花钿,身上一袭宝石蓝绫纱斜襟长裙,下摆处以金银双色线绣着蝶戏牡丹的图案,裙褶里则绣着大朵枝叶旖旎烂漫的芙蓉花,碧青色绣花鞋上绣着小朵白兰,鞋尖上缀着一颗成色极佳的硕圆的南海东珠。
整个人,高贵精致,却又不失淡雅高华。
汤二太太在她身上看不出半点武夫家粗莽之态来,甚至每回见到她,都有一种深深地无可奈何的自惭形秽感。
此时,她扬起笑脸走上前去,与易氏相互见了礼,方亲热的拉了易氏的手:“夫人这一路过来可是辛苦?”
易氏唇边带了淡淡的笑,这笑却一点也没让她显得亲易近人,却比亲热的汤二太太更多了矜贵端方之色,“劳二太太挂记,将军府邸与侯府也不算远,倒也算不得辛苦。倒是辛苦二太太,为我家那孽障周旋,不知我那孽障眼下情形如何了?”
二太太忙道:“锦儿媳妇今儿也糟了大罪,从佛堂逃出来便晕了过去,这会儿怕是还没醒。不过夫人不必太担心,御医已经瞧过了,道锦儿媳妇只是受了些惊吓,身子并无大碍。”
“还要多谢二太太使人告知我,否则我也不知道那孽障竟惹出这样大的祸事来,老太君怕是气的不轻吧。”易氏试探道。
汤二太太本就有心卖好,自然言无不尽:“其实,这事儿也怪不得锦儿媳妇,谁也不知道那佛堂闹鬼,且还就缠住了锦儿媳妇,口口声声要锦儿媳妇替她报仇,别说锦儿媳妇了,便是我们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那把火,想来亦是那鬼怪放的,与锦儿媳妇无关,夫人切莫太过苛责锦儿媳妇才是。”
“总是她惹恼了老太君,才被罚入佛堂。”易氏淡淡道:“这般不孝不悌,老太君生气也是应当。”
汤二太太面皮一僵。
她虽有心卖好,可也不好当着易氏的面,道其实是侯府众人苛待若薇母子在先,只好略有些尴尬的敷衍了过去。
易氏何等人精,一见汤二太太的模样,就知道此件事上,侯府只怕根本站不住脚。她微微垂下眼,唇角勾起淡淡一抹嘲讽来。
汤二太太引着易氏上了小轿,将人带到老太君的甘棠院。
老太君已收拾妥当,身边站着太夫人与关三太太。
易氏亲自到来,花姨娘再是得老太君青眼,也不敢在此刻招易氏的眼。更何况,她对易氏有着一种本能的畏惧感。这种感觉,在面对庄若莲时没有,面对庄若薇时更不会有,却每每远远瞧见易氏,都会令她头皮发麻退避三舍。
易氏先对老太君行了晚辈礼,老太君笑眯眯的虚扶一把,拉起她的手:“亲家夫人大驾光临,我侯府真是蓬荜生光啊。”
“老太君还是这般爱说笑。”易氏只作听不出老太君埋汰她不请自来,微笑道:“知道我家那个孽障竟惹出火烧佛堂这样的事,我是一刻也坐不住了,这不紧赶慢赶着过来,特地跟老太君您告罪。”
她四下环视一眼,蹙眉道:“那孽障呢,闯下这样的弥天大祸,不在老太君跟前跪着请罪,却到哪里去了?”
“亲家夫人不必动怒。”老太君面上神色微淡,谁不知道易氏口中说着告罪,实则是给庄若薇那贱人撑腰来了。真当她将军府势大恩重,就随意压东平侯府一头?
她瞥了周嬷嬷一眼,“亲家夫人来了,还不快去请夫人过来。”
周嬷嬷忙应了,正要去厢房喊若薇,就见门口立着一抹单薄瘦削的身影,正目光漠漠的看过来。
“夫人来了。”不知怎的,周嬷嬷的视线与若薇一触上,便觉得莫名发寒,勉强挤了笑脸来:“亲家夫人刚到,您与亲家夫人果真是母女连心呢。”
易氏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若薇尚未清洗的染了火场尘粉污渍的脸上,陡然沉脸喝道:“孽障,还不快跪下!”
若薇却轻轻抬了抬下巴,迎视着易氏凌然生威的目光,淡然道:“为何要跪?”
易氏明显愣了下,凛然目色透出审视打量来,“你这孽障莫不是要生生气死我,看看你干的好事,砸毁侯府列祖列宗的牌位不说,还放火烧毁佛堂!你这大逆不道的东西,丢尽我庄府的脸面不说,连侯府的脸面也要被你丢光了,你还不知错认错?”
“母亲,我没有错!”若薇声音轻却坚定有力,“砸毁牌位的不是我,是一个名叫翠儿的鬼怪,烧毁佛堂的也不是我,反而是有人将我锁在佛堂里,若非我拼尽全力砸了天窗爬出来,母亲眼下见到的,只怕就是我的尸体了。”
“什么?”易氏闻言勃然大怒:“有人将你反锁在佛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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