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韩芸萱看着韩敬棠。
“不过是一日没见，我竟不知道四哥已经修仙辟谷，连茶饭都不用吃了。”她说。
韩敬棠长得有七分像韩二太太，身材高挑修长，面容俊美出众，只一对长飞入鬓的眉毛和下巴像韩二老爷。
粗看之下只觉得他是个漂亮的人，仔细看来却有几分爽朗的男儿英气。
是非常讨人喜欢的类型。
只是这会儿，他经过一夜陷入自我厌恶，全身都充斥着一股自暴自弃的颓废气息，看起来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失去了往日耀目的神采。
竟让韩芸萱觉得有点可怜。
韩敬棠不敢看她。
最糟糕不堪的一面被亲妹妹看见，让他感觉分外不自在。
韩芸萱仿若没查觉到他内心的尴尬一般，漫不经心地道：“四哥还能在这里自怜自艾，砸些房中物件，喝骂下人们出气，却不知六哥此时如何，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是否后悔用自己换了四哥。”
闻言，韩敬棠脸色大变，面上血色瞬间退净，双手在身侧攥成拳，颤声道：“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四哥明知故问了。”韩芸萱定定看进他眼中，语气平静道：“还是四哥以为这件事你们做的天衣无缝，一招李代桃僵能瞒住所有人？”
韩敬棠浑身一震，盯着韩芸萱迟迟不语。
韩芸萱也不往下深说，转过身掀开食盒盒盖，从里面一一拿出精致的茶点，摆在了案几上道：“我原以为四哥已经用过饭了，才只提了这些小点过来，四哥先将就着吃一些吧，否则万一饿坏了身子，岂不是让某些人更加得意？”
韩敬棠怔了怔，慢慢松开拳头，声音沙哑晦涩道：“妹妹说的对，是哥哥糊涂了。”
“四哥不是糊涂，只是当局者迷而已。”韩芸萱看他一眼，轻声道：“可眼下不止是四哥身在局中，娘和我亦都在局中，整个二房都成了别人的局中棋子，被人视为囊中之物。”她顿了顿，道：“四哥，我只问你一声，你可甘心成为他人刀上鱼肉？”
韩敬棠避开她的目光，不自然地笑道：“妹妹这话从何说起？哪有什么棋子，鱼肉，妹妹不要多想……”
“事到如今四哥还要瞒我？”韩芸萱皱眉。
然后把在韩二太太那里听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说给他听。
韩敬棠铁色铁青。
韩芸萱又道：“连娘都不避讳我和四姐姐，让孙姨娘当着我们的面把话说了清楚，为的就是让我们好知晓家中目前处境，免得被人蒙骗算计了都不知道，四哥却拿我当外人？”
韩敬棠眉心蹙起，“妹妹当然不是外人……”他张口欲辩。
“便不是外人，也不是四哥可以推心置腹的人。”韩芸萱缓缓地道：“我不知道四哥为何为难，心下又有什么打算，但我决不是来为难四哥的，四哥若现下不想说就不要勉强。只是夜长梦多，六哥的案子恐怕拖不得了，妹妹是来求四哥帮忙的。”
韩敬棠苦笑道：“妹妹太看得起我了，事到如今我又能帮得上什么忙。”若这件事情当真好解决，他又怎会把自己关在书房中自暴自弃，怎会眼睁睁地看着前途无量的六弟替他顶罪？
昨日分别时，六弟的那番话还在他耳边不停回响。
“四哥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吗？今日之事是有人布了局存心要害你，你若不马上离开，等他们发觉异常你就走不掉了！趁着还有点时间，四哥赶快和我换了衣服，跟着我身边的砚青从小路离开吧……我不能和你一起走，这里总要留一个人承担罪名，我若也走了，少不得他们手中还有其他证据栽害于你。”韩敬翔年轻的面孔上一片惨白，紧紧抓着他的手道：“四哥，不要再相信大堂哥和三堂哥，他们即便不是主谋，也和这事脱不了干关系。若母亲能救我自然好，若真救不了了，你们就当……还请四哥在姨娘面前替我略尽孝道，我也就能无憾了。”
回想罢，韩敬棠已双目赤红，心下羞愧不已。
自小，他便被父亲拿来和庶弟相比，翔哥儿虽只比他小一岁，却天姿聪敏，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一点就通，父亲自然高兴不已，母亲看着也十分喜欢，还亲自去和孙姨娘说，不要因为出身的原因而耽误了翔哥儿的未来，将翔哥儿抱到身边和他一起教养，。
他初时也喜欢这个可爱的弟弟陪着自己一起习字读书，有了好吃的好穿的总是要给他留一份，但渐渐地，父亲的目光，母亲的爱护，众人欣赏称赞的言辞，都越来越多的落到了翔哥儿身上。
连家学里的先生都说翔哥儿好学问、知礼义，是最有可能取得功名的韩家子。
大家也说他会是父亲之后，最有可能光耀韩家门楣之人。
他开始对翔哥儿有了一种无法宣之于口的介怀。
甚至听信大堂哥和三堂哥的挑唆，觉得他和翔哥儿之间嫡庶有别，和翔哥儿这个庶弟玩在一起是有**份的事情，待翔哥儿慢慢冷淡起来。
有几次翔哥儿走到他院子，想和他好好谈谈，他也都用借口避了。
那时，他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
直到翔哥儿赶到芙蓉馆，替他留在那儿，他才知道自己何止是大错特错，简直是蠢不可及。
怎么那段时间他就鬼迷心窍，信了那些不怀好心的人的话，却远离了真心待自己的手足兄弟呢？
他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又没有勇气说出真相。
他怕看到父亲母亲失望的目光，也怕妹妹弟弟会瞧不起他。
只能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见任何人。
他是个懦夫。（终于把昨天的补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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