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挠墙。
这一刻,我的世界仿佛被人静了音,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以外什么都听不到。视野之中,围观的群众统统成了火柴人,黑眼珠白眼仁,一张嘴便会露出惨白惨白的牙齿。夜空之下,楼厦之间,一盏盏街灯交织出昏黄昏黄的光,沉闷的空气,飞舞的蝇虫,被淡金色丝带圈起大半的斑马线上,刚刚还在和我唠叨的周老伯静静地平躺在一辆翻倒的摩托车旁,仿佛睡着了,面色沉静而安详。无框的眼镜还稳稳的戴在他的脸上,只是他左脚的皮鞋不知道哪里去了,露出雪白的袜子上没有一丁点的脏污。
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刚才我撞鬼了?
这个世界不仅有妖怪,还有鬼。鬼和妖怪属于两个系统。周老伯是鬼,嘱托我一些话,让我传给他的老伴儿。他的老伴叫乔爱军。乔阿姨此时跪坐在他的身边,双手紧紧地握着他的右手,没有哭,呆呆地盯着他的脸庞。而在乔阿姨的对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应该是女记者所说的谈判专家,正在喋喋不休。
我犹豫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呼吸,跨过警戒线走了过去。
如果两个所谓的专家给力一些,我会选择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再将周老伯的话传递给乔阿姨,可是他们净扯些什么社会责任感,或者顾全大局的臭氧层子,还信誓旦旦的说此时能了解乔阿姨的心情!了解你爹尾巴,空口白牙的谁不会放马后炮。如果单单的劝说能让失去理智的人从善如流,那么约旦河西岸的老百姓早在一百年前就过上了安定幸福的小康生活了。这个时候,作为一个谈判专家的首要任务不是想办法让乔阿姨怎么离开,而是让她哭出来,或者分散她的注意力。若换成我,吃皇粮干实事,拿块砖往脑袋一拍,一边流血,一边往周老伯身边爬,脑门在地上磕的当当响,泪流满面大声叫喊“爹呀,爹呀”。如果我是乔阿姨,见到上述情况,潜意识里一定会蹦出一个念头:老头子的私生子?之后兴许都不用别人下手,乔阿姨拽起周老伯的两条腿直接甩到别处。当然,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鱼焉知鱼不乐。我的做法至少可以保证接下来的谈话有了一些切入点。这个世界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京影厂门口群演,别衣着光鲜的往人家面前一杵,翻着槽牙讲大道理讲信念讲希望将未来!哦,说了也白说,有正经工作的人永远无法理解一些肤浅的道理。其实是忘记了。就像那些有女朋友的人通常想不起自己没女朋友的时候是如何憋闷。
“退后,退后。”我一登场,有维持秩序的警察顶着嗓门朝我嚷。我懒得和他多废话:“滚蛋——”
“哇——”看热闹的人永远不嫌事儿大。事件越大条越有看点。那些记者们也仿佛吃饱撑着了,举着照相机咔嚓咔嚓对我一顿乱拍。刚才说顺嘴了,只好缓和一下现场气氛,我从皮夹子里掏出一百块:“眼瞎吗,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我是谁?朋友们,如果有谁对你说这句话,你所要做的就是直接冲上去扇他两巴掌。能说这话的人,通常谁也不是。是吓唬人的。但在此时这样的特殊场合却异常好用。像玉兰市这样顶级的大都市,藏龙卧虎,人人也知道藏龙卧虎,人对人,对事,往往顾忌人或事可能引发的相继牵连与后果,一旦一“可能”了,做起事自然而然来束手束脚。这也是飞扬跋扈的人可以常常飞扬跋扈的主要原因。人一长大了就会变怂,怂都是自找的。倘若我面前的那些警察其中有一个人此刻要查一查我的身份证,我一定会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这么多的人,好跑。
“你......你是......”冲我嚷的警察下意识的问了这么一句,气势显然降下不少。
“这里的事情交个我们了。”我把一百块钱拍到警察的手里:“去那边的弄两瓶矿泉水。”扭头,我朝另外一个警察一指:“让这些人散散,张局王局他们马上过来。”我哪里知道他们系统里有没有姓张姓王的两位领导,可滥竽充数张王李赵四大姓氏总是没错的,就算没正局,也总会有副局的。即使都没有,可我说“张局王局”的后面不是还有“他们”吗!咬文嚼字,隐藏在国人血统中的天性。我咋咋呼呼气势不弱,他们在先要保住饭碗再做其他事的病态潜意识下,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质问我的身份,那类似“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话确是至理名言,可都是教唆人变熊变迟钝的。用也需要分场合。如果和“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碰撞,通常后者的胜率较大。因为还有一句话是“先下手为强”。晕,扯远了。
扯回来。我唬警察,记者们是隐性帮手。我指着一个记者,酸起脸:“你,对,就是你,别拍了,别拍了。”转念又冲一个警察吆呼“管管,管管。”接着又用能让他们都听到的声音,喃喃:“差点没死了......刚回国......一天都没休息......还得帮你们处理烂事儿.......”
我现在一身艺术家装扮,难道不像刚从中东地区出完任务的特殊人员?瞧,我汗衫的大襟上还有红油漆,他们会不会当成人血呢?
我转身走向乔阿姨。那两个谈判专家侧着身子怔怔地看我:“您是......”
您?太客气了。我冲他们摆了摆手,然后隔着沉睡般的周老伯,蹲在乔阿姨的面前:“您是乔阿姨?”
乔阿姨微微地抬了抬眼。
“一九七三年三月初七......”我的嘴皮没动,小声的说:“可是一个黄道吉日。”
我的话音未落,乔阿姨就猛地抬起头来,消瘦的面容带着隐隐的病态,两只泛着鱼尾纹的眼睛朝我张得又大又圆。
我依然小声念叨:“家里的银行卡密码都是那个日子。”
“你......”乔阿姨全身一颤,想说些什么却只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字。
“该说的都已经嘱咐过了,如果还有什么想说的就只剩两句了。”我接下来做错了一件事,就是在复述周老伯的话的时候用错了人称:“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你就是那个护士,没有谁能蒸出那么好的水蛋。”
“唔。”乔阿姨似乎不想让自己哭出来,火燎般通红的眼眶中泪水不停的打转:“你......”
“另外......”我气势一起,粗着嗓子学周老伯的声音:“离老朱头远点,他就是个骗子,当初帮把你蛇毒吸出来的是老子,是老子......”说完这句,我忽然想起还拉下一句,刚要说,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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