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那边传来骂声、嚎声，韩晓便驻足看着，韩晓妈也看着，母亲说：“荠荠羞咧她先儿咧，让她偓碎爷成天把她骂着！再搁我，哈好盖一点儿砖头大一点儿房，也不落他偓骂着，让她偓碎爷一天把她辱没来辱没去的！……”
嘈杂声从荠荠嫂所居住的院子里传出来。不多久，大牛慌慌张张跑了出来，又在地上捡了块儿半截砖，侧着头，瓷着眼，立在原地，呆着不动，又像在看天，又像在看其他人！荠荠嫂跟着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牛鞭，说：“你再骂人小心我把你肶给你撕扯！”又说：“偓驴锤子日的，把我的水瓮给我敲打咧！”周围人都出来看，有人就笑着说：“偓男娃哪来个肶呀？！”也有人说：“好，好，做（zou）不成饭咧好！把你荠荠姨家的锅再给她砸烂，让她吃不成！她吃啥你吃啥！”说完，嘎嘎哈哈笑着，定睛一看果然是蛋娃叔，明知道大牛管荠荠叫婆却那么说！说起来挺奇怪，农村的辈分有时就乱着，就拿大牛来说，他妈管韩晓妈叫姨却也把荠荠叫姨，而荠荠又把韩晓妈叫姨。应该是大牛妈搞错咧，她把韩晓妈按辈分叫，却把荠荠按年龄称呼！“你咋不叫哖娃把你叫哥呢，咋不吃你的蛋呢，你两个蛋！”荠荠嫂回应说！按辈分她该管蛋娃叔叫叔的，只是两人年龄相当，蛋娃叔平时又爱和她开玩笑、拿她开涮。周围人哄笑着，蛋娃叔假装动怒着：“我看你想挨打着咧！”然后对大牛说：“你去再给她叭到炕上尿到炕上，让她睡不成，你睡不成让她也睡不成！要么你说‘咱俩个一单儿里睡’，她最害怕你把服儿脱了！”大人娃娃全都笑着，三四岁的娃娃都不知道跟着笑啥！荠荠嫂说：“我看你死得着咧！你等你元首将来有娃咧，看我将来咋嘛给教！”然后回首冲着大牛，大牛却没有脱裤子，只是张着嘴嘿嘿笑，一笑，眉毛弯弯的。“你让他试火一下，看我不一鞭子把他敲死！把他勾子给抠烂！”说着将鞭子在空中挥了一下，尖声恐吓将砖头扔了，又做了一个扑的姿势！没成想大牛不吃这一套，往后退了一步，紧跟着往出吐唾沫，滴在了鞋面、衣襟上，荠荠嫂无法近前！荠荠嫂骂着：“你吃咧屎（si）咧，给人胡唾呢？！你等我见了你常爱再说，到时候把你打得稀粪给出来！”或许是将大牛逼得急了，大牛恨了恨，瓷着眼，咬了咬牙，将那半截砖扔了出去，砖头擦着荠荠嫂的脚面过去，磕在了门框上……然后拔腿就跑，晃晃颠颠！荠荠嫂在后面骂着：“你个该死的，你娘把肶卖咧！……小心我打110叫派舍儿把你逮了！”周围人都出来瞧着、看着，嘻嘻哈哈。
“你是有个锤子电话呢！”大牛回头看了一眼，粗声说，眼睛像牛眼一样大！“这还聪明得很，灵得很，不瓜！”周围人纷纷笑着议论说。大牛大获全胜，便愈发得意，喜滋滋的，颠着脚大模大样接着往前走，脚尖抬得很高，说：“王法，屁法，他（tě）妈的（di）头发！”恰好羊叔走了出来，刚好看见刚才那一幕，就哈哈笑着：“谁给这教下的这，还说得好得很！”周围人又是一阵哄笑。
大牛是常爱姐家的娃，大娃，说起来挺怪，按理来说不是近亲结婚，常爱姐家的出生的两个小子都是半痴呆，那个小的在四五岁的时候已经死了。死去的那个孩子活着的时候口水一直流着，胸前整天挂一个口水帘帘，嘴角全是红的，爸妈不会叫也不会走路，须家里人整日里抱着扶着，韩晓和妈也常帮着照看着，直到夭折死亡。那个孩子死的时候没有带回家里，据村里人暗中猜测，那个孩子卖给了医院解剖试验用。当那晚上像往常一样串门子看电视，发现正在烧纸，大牛出声最高一家正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韩晓赶紧退了出来……活着的是大牛，还很健壮，现在很少流口水，除非饥饿的时候。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就是这个头脑不太健全的家伙，却从小到大头疼脑热很少发生过，很少生病！大牛的饭量很好，可以说有多少吃多少，只是从未提升过他的大脑，具体说，是他的智力。大牛上过小学的，学前班还上不了两月就不上了，原因是学校和班上的学生欺负他，十来岁的大小伙常常被一帮六七岁的娃娃欺负着。到后来，干脆就不去了，常爱姐站在街口骂：他谁再欺负你，你就把他往死里打！羞你先儿去，那么大个个子害怕个啥！大牛瓷着眼，站在街口抹鼻涕、流泪，愣半晌，然后挎着那个松松垮垮的烂书包噗噗沓沓晃晃悠悠往学校走……老师也不太忌讳是否迟到早退，只要坐着不惹事不出事儿就好：安全，安全是第一位！至于学了些啥，老师也不太去关心，反正家里人是将他送到学校务心慌来了，有心不答应，村上出的面。大牛就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墙角坐着，作业也不用完成，倒是经常被老师罚站着，为此，常爱姐没少和那老师致气。在学校里，有的娃娃人很小却很坏，不是将大牛的笔、橡皮和书拿去用了，就是将大牛的书撕上几页，要么就是往大牛的坐凳上尿上几滴或者抹些鼻涕……等常爱姐找去了，却说他没干，反说大牛经常欺负他，往往还是一堆小人围着，叽叽喳喳！为这些事，常爱姐没少和那老师红脖子胀脸，可孩子还得人家经看着，就忍了吧！可最终还是险些闹出人命！先是一个小娃娃捣蛋要摸大牛的“牛牛儿”，手还没伸到裆部，就被大牛一把抓住塞在了口里！……其他的娃娃慌乱赶紧去找老师，要不是老师来得及时，那娃的手就保不住了！那孩子的家长找上门来，不依不饶，常爱姐又和其两个人互骂大吵大闹了一早上！再后来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一起，课间一个娃娃敲打大牛，大牛掐住那娃的脖子不松手，又摸起身边半截砖往脑门子上砸，把那娃砸得脑门子上出了血，险些要了命！学校一看，好家伙，这迟早要出人命！以后严重了就无法收场！在家长的共同抗议下，在学校的劝说下，常爱姐将大牛叫了回来，结束了大牛不到两个月的学程，学校还象征性地给退了一点儿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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