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晓爸的离世,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没了,也遭遇了一系列艰难与变故。厂子方面推说是途中发生的意外,不属于工伤,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排一个娃去接班儿,但须经过韩晓妈同意。那时,都知道接班儿好,大伯等人整天来催办。麦子还黄着,要碾场,还要扬场,还要暴晒,还要入仓,还要秋种……韩晓妈的眼睛红着,拖着哭腔说,“我这是一料子庄稼呀……你等着我把这些忙完了再去办也不迟么!从龙嘴里抢粮食,入不了仓,我娘儿几个喝(huo)西北风去呀!我说好的咋能变卦嘛!……”这些人三天两头来,韩晓碎大戴着草帽,在麦场里给东家帮忙,西家帮忙,就是不给韩晓家动一叉一木锨,故意在显示!韩晓妈的心里还有另一件苦事压着,却没法对人言语,此时她又失去了一个至亲人,没有机会前去裹孝送终,或许被娘家村里人骂着!
韩军接了班后,兼顾14岁的韩娜,火葬丧葬费也留给俩人。这些韩晓妈没有过问,是刘书记告诉的,说留给两个娃在城里生活。倒是韩晓碎大做事又一次让人感到气愤,他说他要请人家厂里几个领导吃饭,毕竟人家也跟着操劳了,韩晓妈给了二百元。刘书记无意中提说起他们没去,嫌一家子可怜、枉累。那些钱并没有返还。不过,韩军一个人的些许工资实在无法供给两个人的开销,尤其自从后来下岗之后。国企下岗,这是好多人没有想到的,恐怕也是韩晓大伯、二伯、三伯、碎大、大碎姑这些人也没有想到的!起先韩娜不上学了,既学不好,也没有经济能力来学,于是就不学了;想找个工作吧,都嫌年龄太小,没人敢要,最后无奈只能闲呆在住处。而韩军干起了收破烂的营生。余英从家里出事那天起就再也没有上学。村上的小学没有六年级,需要到离村六里的乡上去,她也是那天放午学回家才知道噩耗的。上学似乎早已对她意义不大,父母离婚后,她就一直跟着妈,等到开始上学,已比同龄人低了一级!不敢再耽搁了,母亲找到学校老师,好说,磨尽嘴皮子,费尽唾沫,这才勉强同意,又说如果成绩跟不上,还得往下溜,母亲连连答应。可跟不上,就偷偷没敢去学校,在路边的柴草垛子边儿钻着,那个二毬老师打学生打得很厉害!母亲听说后,拿着拨火棍就去了,使劲儿打,路人劝说一点儿作用都不起!……她的学习谈不上好不好,回来也能充当半个帮手,烧个火,做个饭,做一点儿庄稼活还是可以的。
韩晓年龄太小,又是将来的希望,继续上学。
年好过,月好过,日子难过!
无论对于市里的兄妹,还是农村家里的母子,日子都是艰难的。
在农村是辛苦的,种庄稼是辛苦的,还要被人欺负着。韩晓妈风里雨里忙碌着,又加上村里人刁难欺负着,形成了火暴子脾气,动不动对韩晓和姐责打、骂着,韩晓甚至想过离家出走。可一想到将去向哪里,母亲会怎样,就泄了气!村里有人说话,似乎还在盼着韩晓妈走。韩晓的干伯商议他爸就在地畔大声说过,余巧巧在周村堡子里撂不下谁?!等大了些,母亲还在说这样的话,韩晓甚至生了气,说,那你走嘛!等你走了,看以后回到堡子谁还认你呢?!
韩晓学习还可以,和姐一块儿干家务、农活。门前的街道不通水,抬水对姐弟俩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后街的水龙头有水,因为砖厂的水从那儿过。从别家接满水,用一根木棍抬着,高一脚低一脚,晃悠着,一路磕磕碰碰、歇歇停停……等到厨房,一桶水往往只剩下多半桶,两个人的裤管和鞋倒湿了不少!偶尔,也会借来架子车和大水桶去水塔下。大水桶是工厂里装汽油或化工原料的,多半人高,接满就可以放满水瓮和空桶,姐弟俩只需跑一趟!姐在前,在别人的帮助下摁下车辕,小韩晓在后面撅着屁股使劲儿推,使尽全身力气,姐仍骂弟没有用力!若水塔下没有别人,分别一人摁住一条车辕往下压,压下后,韩晓就迅速把手里的辕交给姐,快步转到车后使劲儿推。村里的路不好,坑坑洼洼,尤其蹦蹦车长久压下来的车辙,使得架子车很难通过,动不动就卡在上面,前进不行,后退不行!姐责骂不使劲儿,韩晓叫嚷姐不理解……等将车子停到门口时,两人面色涨得紫红,汗流浃背,像散了架!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几年。
在地里会有人偷麦子,在麦场也会,在人家楼上也会,时常得看着。这这不算什么,最害怕的是下雨和得病。一旦下雨,院里院外全是水,还有人会将自家院里院外的往街道上放,往韩晓家门前放!门前淤的像池塘,像湖水暴涨,娘仨个各自佝着腰紧急拿瓢盆往出刮舀,身披着塑料纸和化肥袋子,机械性的重复,慌乱得要死,直到雨停,直到危险解除!有一次,韩晓妈实在看不下去了,说大哥,你咋把水往我门儿放呢?周娃他爸竟说,我当放到你锅里去咧!……得病也让人害怕,一旦生病,又潜伏聚集着无法预测的祸事,为此,韩晓辍过学。
韩晓也时常被村里和学校娃娃欺负着。世上两种人说话比较狠毒毒辣:一是妇女,一是碎娃。妇女狠毒的说法由来已久,爱一个人能爱死,恨一个能恨死——恨不得全家死光灭户灭族,什么恶毒说什么!而碎娃的毒话却有点儿让人费解,有的父母看起来朴实善良,可儿女的说话就像戏词“人儿小,心儿恶(ě),说出话来赛毒药(yuě)”——看来“人之初,性本善”也不一定是对的!有的娃和韩晓吵闹,说,你爸死咧,被车轧死咧!韩晓气愤了,也会骂着揭短。有一次,那应该是父亲刚去世不久吧,凯子他姐凯妮和韩晓因为玩耍在土壕边儿的土堆上吵了起来,凯妮首先说:“你爸被车轧死咧!”嘻嘻嘿嘿笑着,“轧成肉饼、肉馅儿咧,我一吃!”说着,像模仿《忍者神龟》《大力水手》里吃馅儿饼和吃菠菜的动作,嘴张得老大,还咩咩动着。韩晓说:“你吃你婆的肶!你吃你爷的肶,你爷死咧!”险些吹出鼻灯泡。凯妮笑着伸着脖说,“我爷是死咧,跟你爸一天死咧!把你爸的魂叫走咧!给他叫个作伴儿的!”脖子一直伸到面前,像个巫婆!韩晓说,瞎(hǎ)子!跛子!瞎子背跛子!凯妮她爸小时候玩火,烧伤了腿,她妈眼上有残疾。凯妮便过来撕打韩晓……其实像这种事情,村里娃会做,自家人的娃也会做,而且还会拿了粉笔、电煤、石灰,到处划写。在乡上上学,更会被人欺负,想着法子欺负,已经司空见惯。这些事,韩晓没有给母亲说过。可母亲却把家里的琐事、烦恼一股脑说给自己,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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