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点红色的痕迹。可是回家挨打的恐惧使我不由自主地接受了张强的好意。
我一定要报答你,张强!
可是,我怎么报答他呢?我有的张强都不稀罕,我没有的张强都有。我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拿什么报答他。
第二天放小鹅的时候我摘了好多桑葚,一个也没舍得吃。我走到张强面前,把半塑料袋桑葚递给他说:“给你,你吃。”
他看了一眼说:“我不吃,留着你自己吃吧。”俨然又恢复到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老样子了。
午饭后,一进校园就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果然,来电影了!这个消息不胫而走,整个校园欢呼雀跃起来。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问:“看见唐振国了吗?”答:“看见了。”这下心里踏实了,真来电影了。
唐振国是村支书的二儿子,在镇上的电影院里专管放电影。他只要一回村,电影就来了。
整个下午,校园里每个人的心情都特别好,不管目光与谁相遇,双方都会报以友善的微笑,就连“吴老头”也和蔼可亲起来
课上,同学们个个精神头十足,身子挺得笔直,眼睛瞪得滴溜圆,回答老师的问题时喊得震天响,老师拦也拦不住。
一放学,大家争先恐后往村委大院里跑,“快跑啊,占地方去!”
远远的就看见雪白的幕布挂起来了。
大门口的两颗白杨树不远不近,不粗不细,好像专为挂电影幕布而长的。先去村委办公室,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唐振国。他正和他的搭档一起倒电影片子呢。
不知是不是沾了唐振国的光,他老爸村支书对电影事业特别支持,杜家庄比周围的村子来电影的频率高得多。
大院南边的铁匠铺里,炉火熊熊,烧得通红的铁块被夹出来,徒弟抡大锤,师父操小锤,你来我去地捶打起来,铁花四溅。
最热闹的是院子北边的磨坊,各种机器一起响,这个“轰隆隆”,那个“吱扭扭”,另一个“哧哧哧”,争相发出各种难以想象的声音,考验着人的耳膜。磨面的人像刚从面缸里钻出来,头发眉毛都是白的。他拉了手闸就忙不迭地去抖搂面布袋,面布袋一下鼓起来,像大蟒蛇的白肚子。
最令孩子们感兴趣的是院子东北角上的供销社,有事没事就到里面转一圈。一道水泥台把货架和售货员隔在里面。趴在水泥台上往里瞅,货架上的东西可真多啊,有针有线,有肥皂、茶叶、电灯泡、松紧带、纽扣,有三分钱一根的不带橡皮的铅笔、五分钱一根的带橡皮的铅笔,有五分钱的小练习本和七分钱的大练习本,有水果糖,有山楂罐头,还能打酱油、打醋、装酒。
酱油和醋装在木桶里,桶的边沿上满是新一层旧一层的痕渍。酒放在一个大瓷缸里,可以拿钱买也可以拿地瓜干换。
我们唯一能够得着的东西是盐,白花花的大盐粒就放在水泥台挖出的大洞里。趁着售货员专心用细线割肥皂的机会,冷不防一人抓了一块大盐粒,含在嘴里就跑,得了宝似的,比糖还甜。
大院的中央没别的,全是孩子。村里的孩子,不分大小,除了还没学会走路的,都来占地方了。所有小朋友干着同一项工作——搞运输。我们个头大,专拣大石头搬;那些搬不动大石头的,搬小石头;搬不动小石头的,捡煤渣。
总之大家齐心协力,把个偌大的院子分割得阡陌纵横。
我敢说,真正看电影的时候,大家谁也没有在精心占好的位子上呆过,因为每次晚上来的时候总晚了那么一会儿或两会儿,全盘都遭到了大人霸道的大脚和长凳的毁灭性的的破坏,分不出谁是谁的地盘了。
可我们还是对这种徒劳无功的事乐此不疲,不把村委的大院子分割得支离破碎,就不甘心,就不算看了一场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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