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扯不清的抱怨,早该入土了。
“铃-铃-铃-!”杨壹一拿起床上的电话,这是她的大姐离婚住在家里时,花费在家里安置的唯一跟电有关的东西。
“你好,请问你找哪位呀?”杨壹一习惯了恭敬地奉上接电话的礼貌,因为为了省钱,爸爸取消了座机的来电显示功能,她不知道电话那头会是谁。
“杨壹一?是我,邓慧儿。”对方直接听出了杨壹一的声音。
“什么事儿呀?美女!”杨壹一换成另一种轻松的语气。
“是这样的,咱们真挺衰的!今年克拉玛依的就业市场不景气,我家里给我找到一家公司,要我先去干着,是‘永盛集团’,叫我明天去面试,你也去试试吧。”
“永盛?什么单位?待遇怎样?”
“一个月两千五。其他的待遇还不知道,反正现在也没工作,我爸让我先干着赚点钱,权当新人积累积累经验也好。”
“我?行吗?你家托人给你找好关系去的,我去,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试试么,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就当陪我去的呗,就当出门散散心。”
“好,明天我去找你。”杨壹一的嘴角露出笑容,虽然不一定被录用,但也是一个面试机会,就当锻炼一下自己。”
在自己卧室里,杨壹一归置着自己的行李,找到几个有些年头的日记本,里面记载着她从小到大的所有快乐与痛苦。
杨壹一也不嫌脏,就那么坐在地上,随意翻开一页和尚又随意翻开一页,地默读着属于自己的【壹一日志】:
X年X月X日,小学三年级,今天我发烧感冒了,嗓子发炎,痒痒的,咳嗽得很厉害,坐在前排的男同学嫌弃地对我说:“你怎么不去看病吃药呢,能花几个钱呢!”我哑着声音说:“我在家吃过药了,感冒哪能好得那么快。”那个男生捂着鼻子又小声地嘀嘀咕咕:“还不是怕去医院看病花钱么!传染给别人,你自己就好了!”我不再说话,事实上,爸爸妈妈的确没有带我去医院打针、开药,我也要求爸爸带她去医院,但是爸爸还是只给我煎草药喝。
X年X月X日,今天早上我看到别人吃冰激凌我很馋,晚上我听到妈妈在房间里哭,爸爸来到我的房间,哭着对我说——他想带我离开这个家,我也哭了,心中彷徨,不知如何是好。
X年X月X日,初中二年级,两个女同学当着我的面,她们嘲笑我穿的是60年代的裤子。是啊,这裤子我很珍惜地穿了五年,已经把裤子洗出了褶子,可是这时候我的爸爸已经病危住院,妈妈又无生存能力。
X年X月X日,初三,今天课间我看到我身后的两个女同学一起讨论威化的好吃难吃,看着她们用指甲把威化一层一层地剥开吃,当时我心里镇定地对自己说:“我只见过这东西,还从没吃过。以后长大了再吃。”
X年X月X日,我要上的高职快要开学了,可是爸爸还没有筹到我和姐姐的学费,我心里担心极了,心中的煎熬,就像旧社会里穷人家里度过“年关”一样难受。
X年X月X日,为了我和姐姐上学,今天爸爸领着我和二姐去大姐家借钱,大姐夫告诉爸爸,没有钱就别再让我和二姐上学了。姐姐必须听从丈夫的意思,不然她的婚姻就玩完了,她的家就得闹离婚。回家后,我哭了很久,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姐,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也帮不到我们。
X年X月X日,我和二姐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可家里还欠着好多上学的钱,同时家里债台高筑。
X年X月X日,我的家里没有任何电器设施,除了一台收音机。
很难想象在改革开放这么多年的经济发展下,我家的情况还是这样贫穷,小时候好像和别人家的经济差距还不大,自我慢慢长大后差距就越来越大了。家里墙皮鼓泡脱落,木头大门也坏了,我家邻居只要关门用力点,我家的门就会被震开,客厅的灯也坏了,窗户也有两个大窟窿,每逢冬天都呼呼的进风。电路老化、水路不灵也都需要改了,前两天客厅地板插线板上的电线还冒火花了呢,真吓人!等我赚钱了我要重新装修我的家。
X年X月X日,18岁之前我从来没有打过“的士”,再远的路我也是靠自己的双脚走去的,就像我的理想也需要我自己走到目的地……
X年X月X日,我上高职了,当班里同学问我怎么没有上高中,我撒谎说自己怕苦怕累,我撒谎说自己没有考上高中,我不敢让同学知道我的家境是种怎样不堪的境界。
X年X月X日,当我和家人闹着要上高中,二姐说你还没有我学习好,你上高中如果考不上大学怎么办,即便你考上了,家里又没有钱供你,你到时怎么办?万一爸爸死了,你怎么继续上学,你要是上高中我就退学。姐姐比我学习好,她是全家的希望,那我就初中毕业直接去上高职吧。高职学费便宜,你不上大学,可以早早出来赚钱不也很好吗?我比你年长,我是已经上了大学,没有办法,但凡今日我们的身份顺序调转,如果你是老二先考出去,即便我比你学习好,我也不报高中,你懂点事行不行!
X年X月X日,今天填报志愿表,老师动员大家上高中,我已经考上高中,超过本届高中录取分数线50多分,同桌比我考得还差,她说她父母坚决让她上高中,不允许报别的。我好羡慕她,我也很想很想上高中,因为上高中文化基本功底子会打得牢固些。老师劝班里不上高中的学生:“大家能考上高中的我劝大家还是上高中,就算你们要报高职,可以从初中考过去,也可以上完高中考过去,是有区别的,前者毕业出来以后不能转干,后者毕业出来以后可以转干。”当我放学把老师的话转告爸爸,身体差的爸爸把我臭骂了一顿!我再也没有说话。
X年X月X日,当我接到克拉玛依技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我哭了好几天,哭得很凄惨,很痛快,很彻底,直到去院校报到的那一天,我手里虽然拿着高职报到单,可是心里却向往着高中生涯,每次路过克六中,我会在校外徊好久,看着高墙内的高中学生上课下课,久久不舍离去。
每一篇文字的记载,都像一枚重量级的催泪弹,杨壹一不想再看下去,她合上了本子,内心的情感再也无法克制,脑子里仿佛炉灶上烧着开水,不断翻滚出这样的念头:“我终于熬到毕业,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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