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都来了。县丞、知府、提辖等等。无不抱着敬畏之心,就算是上了酒桌,也是一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不问就不言的神态。
一晚的筵席,除了恭维的话就再无其他。因为湘王的突然造访是始料不及的,官员们还来不及布置街道粉饰太平,也来不及伪造出新账本让王爷过目。毕竟,赈灾的银两才刚拨下来没几个月,湘王此番前来,很可能是来查账的。
挽歌泰然坐在一角,刻意敛去了光芒,不言不语。至始至终都没有看主席上的泠岚和碧落一眼,兀自饮酒,兀自盯着眼前的凉拌三丝。
碧落也不敢太张扬地往挽歌那边看,生怕引起李孟的注意坏了他的全盘计划。
酒至正酣,碧落借故解手,特意从挽歌那席上饶了过去。
看似目不斜视,其实眼角余光一直注视着挽歌的动作,看着他沾了酒水的素白手指在桌上刻画。
一转眼就被衣袖擦去,碧落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挽歌写的是一个‘迫’字。
迫什么呢?碧落了然地勾起唇角,往花园深处走去。
身后是喝得半醉的某个官员在调笑挽歌:“落公子,你看你喝得袖子湿了都不知道,醉了吧。。。哈哈哈哈。。。”
看菜吃得差不多了,酒也喝得有了三分醉意。碧落起身宣布道:“陇右常年干旱,朝廷每年都拨下一定的银两来赈灾救民”
下面鸦雀无声,都努力睁着半醉不醒的眼看着碧落,等待着下文。
碧落微微一笑,道:“王爷的意思,是想看看账簿。了解一下每年赈灾的银子都用到哪去了”
咕咚,有人一个激灵滚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泠岚笑着挥挥手,不在意道:“不过是场面之上的事,各位大人就放心地交上来吧。本王相信在皇兄的精心治理下,不会有什么纰漏的。本王也是为了交差,安了陛下的心”
哼,你们有靖王撑腰,我还有陛下呢!看谁压得过谁!
在座的大小官员哪一个没有捞过那笔赈灾款银?也仗着天高皇帝远,场面上的账本是做得乱七八糟。这会子湘王要亲自过目,还不吓得他们三魂不见了七魄?
不知不觉背上已是冷汗淋漓。挽歌听到身旁的县丞低呼“完了,完了”
酒足饭饱的碧落和泠岚大摇大摆回了西厢,留下一句“就三日后呈上来吧,给各位大人几日时间整理整理”
不出所料,李孟来找挽歌出谋划策了。这靖王不在,他是六神无主了。真账本是万万不能交出去的,而假账本。。。哎,怎一个愁字了得。
“落公子,你看,你看这如何是好?”李孟背着手满屋子乱转。
“李大人何须如此紧张,王爷要查看账目是理所应当之事。给他看不就好了?”挽歌闲适地坐在太师椅上,捧着茶杯低头细数沉在杯底的茶叶。
李孟猛地跺脚,扯动了屁股和肩膀的伤,一阵呲牙咧嘴:“哎,落公子你不知道啊!不知道啊!”
挽歌不语,静心等待着下文。
哎。。。”
“李大人不妨直说,你我也算生死之交,大人要有什么困难,在下自当分忧”
这话说得体面,隐隐把救他之命的事提了一提。危难时刻是我救了你,我要是有什么歹心,何不看着你被舞姬杀死?
李孟点头称是,附在挽歌的耳边低语。
挽歌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道:“你们,你们竟然贪污了这么多年来的赈灾银两?几百万两啊!”
“嘘!”李孟赶紧制止挽歌的嚷嚷,声音压得更低了:“你小声点”
挽歌点点头,问道:“这么多银子,你们也不怕杀头!”
“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再说了,还有靖王爷呢,他拿的可是最大份!到我们手上的,不过是残羹剩饭罢了”
挽歌深思了一会,警告道:“如今湘王爷来查账了,定是陛下已对此事起疑。大人可要三思啊,保不齐靖王爷拿了你来当替死鬼,毕竟人家可是皇亲国戚啊”
李孟一愣,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他光顾着着急三日后交出假账本的事儿了。结结巴巴问道:“那,那依你看如何是好?靖王殿下不在陇右哎!”
“难不成靖王爷是听到了风声?避风头去了?到时候就算陛下问罪起来,他也可说他不在陇右,不知此事。最多是个失察之罪”
李孟觉得自己腿一软,跌做在椅子上,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靖王爷每年这个时候都出城,不会是故意为之”
“这。。。那靖王爷是去哪里了?做什么呢?”
“哎,我哪知道靖王的心思哟。只是这些年靖王年年此时出城,一个月后回来,不似避暑也不似游玩。先别说靖王爷了,落兄你先帮我过了眼下这关吧,不然我等不到靖王爷回来就要人头落地了!”
挽歌思忖了一会,招来李孟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李孟的脸色由白转红,由阴转晴,连连点头称是。猛拍挽歌的肩道:“就依落兄的法子”
说着就急急忙忙出去筹备了,下面还有一群人唯他马首是瞻呢。
在李孟的背后,挽歌勾起一抹肃杀的笑容,残忍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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