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玉莹走了趟储秀宫,为感谢皇后的秉公处理,特将小禄子推荐给她梳头。与前世的记忆保持一致,小禄子的一双巧手果然极得赏识,不久就一跃成为皇后跟前的红人,如意馆的奴才再不敢怠慢。
这几天,雪下得更大了。宫殿之间的走道上都是空荡的,上面积着厚厚的雪,许久都没有人踩入的痕迹,平日里金碧辉煌的紫禁城,在雪景的掩映下显出另一番的别致。
各宫的主子除了必要的请安以外,也懒得再踏出半步,唯有宫人们越发忙碌起来,准备着将至的新年庆典。安茜也忙着在永寿宫张罗,为了让玉莹在宫里过好第一个年。
玉莹透过窗隙瞧见琉璃瓦上的白雪,在冬日的阳光下泛起耀眼的光芒,这让她忽然间就想起了以前的日子,想起了额娘。
从前在家过年,当异母的兄弟姐妹在外恣意玩闹的时候,额娘只能搂着被窝里的她偷偷地掉眼泪。
那时的额娘还年轻,生就一副花容月貌,但苍老仍是来得如此快,毫不留情,连带将阿玛那点微薄的宠爱也一并带走了。
而她呢,一直窝在额娘的怀里吮手指,不羡慕兄弟姐妹的锦衣玉食,只是默默地许下心愿,希望长大了再不让额娘受委屈。
如今,她已经贵为宫里的主子,赏赐自是源源不断地送进府里。可是那么久了,她也不能再见额娘一面,也不知何时才能一尝心愿,哎。
刚叹出的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化为白雾,玉莹猛地觉得后背一暖,整个人已经被一张大氅包裹起来,彻底与寒冷隔绝。
侧过头,不出意外地望见了嘉庆帝的俊眼修眉,一丝清甜但假惺惺的笑意随即跃上眉梢:“臣妾给皇上请安。”
自从她落水那天起,嘉庆帝时不时地就突然间冒出来,诡异的是每次都是悄无声息,也不知道汪福寿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总是放任他这么祸乱人间。
不着痕迹地收起鄙视的眼神,玉莹换上了一张谄媚的笑脸,随意地说:“皇上来了怎么不让奴才们先知会一声呢?也好让玉莹准备接驾。”
“爱妃在就行了。”嘉庆帝眼波一横,嘴角上翘,那模样真是俊得让人流口水。
玉莹微扬着脸,怔了片刻后才收回目光,咽了咽口水道:“皇上又说笑了,是刚下朝么?”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刚下朝?”说完,又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加了一句,“玉莹,你这小脑袋瓜里究竟在想点什么?”
嘉庆帝一双星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竟叫人一时无言。玉莹假模假样地往窗外探了探身,似是忽然醒悟般地感慨:“原来这么晚了,臣妾在屋里发呆呢,没察觉。”
他仍是没打算放开她,反倒是将脸颊贴上了玉莹耳根子,轻柔地责备着:“难怪将门都敞开着,还趴在窗口,就不怕着凉么?”
“臣妾不就等着皇上送衣服来了吗?”玉莹的身体在瞬间的僵直后,马上回过头冲着他嫣然一笑,反问道。
嘉庆帝脸上的笑意更盛,亲昵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好个丫头片子,下次就让你着凉,看你还在这里嘴硬。”
“皇上才不舍得呢。”玉莹讨好地露出了笑,又皱了皱挺巧的鼻子,娇嗔了一句。
“哈,你这妮子,还会像孩子一样耍赖。”嘉庆帝心情不错,伸手扯着玉莹粉嫩的脸皮,她好不容易拨开他的手,避免了脸蛋再遭蹂躏,不想又被握住了柔荑,“刚才在发什么呆?朕看你瞧外面瞧得出神。”
“想额娘了。”玉莹的话一脱口而出才发觉不妥,回身却看见嘉庆帝一脸温情的笑,心好歹是放下来了,这位皇上好像也是重视孝道之人。
指腹轻薄着光滑的手背,嘉庆帝看着她的眼里多了些道不明的东西,令玉莹的脸庞莫名一红:“光想侯夫人,不想朕?”
“皇上就在跟前,有什么好想的?”玉莹故意扭过头不再看他,心中默念佛经让自己冷静下来。
嘉庆帝觉出了她顷刻间的僵硬,幽深的眸子里不禁涌过一点黯然。然而,这种情绪不过是一晃而逝,他马上就恢复了往日尔雅的淡笑,自然地岔开了话题:“上次落水后,身子还好吧?”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没事。”玉莹恭顺地低下头,垂落的长睫盖住了眼睛。
他不是对她不好,相反可算是颇为恩宠。不仅如此,他一贯和今天一样,说话时语气柔和,举止又亲昵体贴。
但正是这种温柔,却仿佛一根毒刺扎在玉莹的胸口,时刻提醒着她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他不过是透着你宠爱另一个逝去的女人。
偶然,玉莹也曾经幻想,如果当初没有进宫,而是嫁了一个寻常的望族,是不是就能获得夫君单纯的爱恋?也许,人生即是如此,荣华与爱情终究是不可得兼。
“玉莹,其实……”
嘉庆帝蓦然启口,可惜还没来得及说完,汀兰的声音先传进了耳朵:“小主,小主。”
汀兰跨进门看见皇上也在,顿时吓得失去了血色,忙跪在地上磕头请安:“奴婢该死,不知皇上在此,请皇上恕罪。”
嘉庆帝皱着眉头,显然是有点不快。玉莹转头,见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端着一副隐忍不发的样子,只嘱咐她好好休息便匆匆离开了,着实让人莫名其妙。
汀兰以为是自己搅了主子的好事,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小主,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起来吧,没事。”玉莹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这个皇上向来反复无常,天晓得他刚才是为了什么,还是听安茜的话最好,眼不见心不烦。
汀兰看主子并没有发脾气,不由松了一口气,却再次拧了双眉,小心翼翼地开口:“小主,有件事……奴婢不知该不该回禀。”
“说。”玉莹喝了口茶,用丝帕擦了擦唇角,抬眼示意她说下去。
“奴婢奉小主之命给白兰送药,她告诉奴婢淳主子似乎过得不太如意。”汀兰一面斟酌着言辞,一面用眼角余光偷觑着玉莹,观察主子的脸色变化。
其实听见这个消息,玉莹除了感叹之外,并无半点幸灾乐祸。经过前世,她最后还是明白了在宫里的都是些苦命女子,斗了一辈子到头来也是过眼云烟,虚妄一场。
就算尔淳谋害过她,她也同样陷害过尔淳,只能说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她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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