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清半辈子历尽人间艰辛,又是十几年如一日悟道如今出来弘法亦是三灾八难,即便不说对于生死置之度外,可对于种种变故却已经能够处之泰然。即便如此,对于慧通这突如其来的话语,他仍然大为诧异。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不是开玩笑,他不禁迟疑了。
他的传道弘法主要是在下层和底层民众,这些人辛辛苦苦一辈子却难能求一个温饱,点燃希望之后,以坚忍之心修法,自然是事半功倍。而中上层人物他难能接触到,偶尔有一两个诚心皈依的,却也多半是离权贵还有十万八千里。甚至此次许吏目倘若能丢开惊惧之心,一个白莲教大帽子扣上来,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于是,思量再三,他便开口问道;“罗清不过是一微不足道之人,大人缘何如此厚爱?”
“微不足道这种话,罗大士就不用说了。你进京不逐多久,可轻而易举就能说动那许多人追随左右,甚至有人口口声声称你为罗祖,如此成佛作祖的风光,就是朝廷官员也未必能及。”慧通自己就做过和尚,这两天秘密调查下来,对于罗清从小小一个军户到如今的地步亦是惊叹不已,因而没有丝毫小觑的意思,“我可以对你说明白话,一不要你去西厂应卯,二不要你对外替我招揽人手,三来你若是再遇到之前那种事,我可以让人给你都挡了,甚至可以安排一二有些根底的人给你当信徒替你再打一打名气。不知罗大士意下如何?”
这些条件听上去极其优厚,但罗清好歹也经历了几十年世情,哪里相信有只得到不付出的好事,皱了皱眉就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知道大人想要罗清做什么?”
“很简单,第一,你下头的信徒将来必定会更多,替本座探听探听消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慧通伸出一根手指头,见罗清仿佛如释重负·他就笑吟吟地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头,“第二,那姓许的不是想攀诬你是什么白莲教么?想来你也不想日后传教时时提心吊胆,所以,白莲教也好,弥勒教也罢·应该都是你的对手才是。”
罗清何等样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慧通这言下之意。前者虽然要费些事情,但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付出,而后者本就是他弘法到现在最大的对手。毕竟,白莲教和弥勒教都已经扎根民间多年,根基比他扎实得多,无论是漕丁也罢军户也好,甚至是坊间三教九流·多半都有那些香堂,许吏目会注意到他,无非也是某些人看不得他声势渐起。于是,他思来想去,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我可以答应大人······”
“好!”慧通等的就是这句·当下就打断了罗清接下去的话,沉声喝道;“路邙,进束!”
在门口的路邙慌忙快步进来,到了慧通身边便满脸堆笑弯腰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从今儿个开始,我与你总旗之职。”慧通不用看就知道这家伙脸上必定满是喜色,旋即又慢条斯理地说,“不逐,也是从今儿个开始·你就是罗大士的弟子·日后记着天天随侍他老人家身旁,不许擅离。”
“啊?”
见路邙那瞠目结舌的光景·慧通也不理他,看着罗清微微笑道;“罗大士毕竟不是京城本地人,这小子乃是京城地头蛇,三教九流认识不少,若有什么事大多能摆平了。
假使不能,就让他回西厂报信。至于那些消息,尽数让他传递就好。”
说完这话,他才斜睨了一眼路邙道;“若你做得好,五年之内,我保你一个百户!”
路邙只觉得这一切实在是跌宕起伏,升了一级却又被慧通一脚踢出了西厂,紧跟着又是一个最美妙的承诺,他不觉狠狠掐了一记虎口,这才意识到这些都是真的。在慧通的目光直视下,他陡然之间记起自己在这位的指使下都曾经做过些什么勾当,而自己的老娘相好和独苗全都在对方掌控之下,更不要说现如今这位还是西厂督公面前的红人,立时醒悟了过来。
“多谢大人栽培,多谢大人栽培!”
慧通明目张胆地塞了一个人过来,罗清却是二话不说就默然接受了。等到对方又笑呵呵地递了一块西厂腰牌过去,他本待不收,可见慧通那玩味的笑容,想想就接了下来揣在了怀里。眼见慧通没了别的吩咐,他便站起身告辞,等一出茶馆,他的脸色终于微微抽搐了一下。
无缘无故沾惹上了西.厂,不得不说,这既是机会,同样也是莫大的危机!
目送那一对貌合神离的师徒俩走了,慧通就转了回来,到柜台前头重重一拍,眼看掌柜和伙计都战兢兢迎了出来,他端详了两人片刻就似笑非笑地说;丨刚你们都听见了?”
“没听见,没听见,三清在上··…··不不不,佛祖在上,小的真是什么没听见!”
见那掌柜恨不得把诸天神佛全都搬出来发誓,慧通不由得咧嘴一笑;“听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既然知道了这事儿,我也就与你们一个营生。从今往后,这儿就算是西厂的桩子之一,你们就是西厂的眼线,可明白?”
他说着就随手一块木牌子丢了出去,仿佛没看见两人那目瞪口呆似的,自顾自地说道;“只要能送来够要紧的消息,都有相应的赏格。但要是敢拿乱七八糟的消息来糊弄,你们也就别想在这京城呆下去了!”
本以为人要灭口,可莫名其妙竟是得了个眼线的名头,那掌柜在生出一种劫后余生念头的同时,又是好一阵欣喜,慌忙连声应是,又使劲拍了一记那伙计的后脑勺,示意他赶紧谢过。等张望着慧通出门走了,他方才在店堂里兜了几圈,旋即就冲着那伙计喝道;“快,去把香找来,我要到后头去拜关公!真是的,也不知道今儿个什么日子,竟有这种咄咄怪事··…··”
慧通穿了两三条巷子,最后就钻上了路边的一辆马车。见桌子上自己面前已经摆好了一盏茶,他就拿起来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了,放下之后这才一抹嘴笑道;“幸不辱命。”
“这种小事你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束。”徐勋笑了笑,听慧通说完一应经过之后,他便若有所思地说,“原本我也想让你去会不会杀鸡用了牛刀,可只瞧这两天你查到的和今天你看到的,这位罗大士还真是个有资格成佛作祖的人物。单单打探消息这一桩,这一步就算不得是闲棋,更何况日后兴许能够牵制一下白莲教和弥勒教。”
“他在京畿一带传教不过几年,信众就已经上千,而且西城兵马司那个吏目只不过抓了他两次,他竟然就能在信众帮忙下,将其两个心腹尽数收复,确实小觑不得。”慧通想着那一双看不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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