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个赵公公的引领下,在一大推太监、宫女簇拥下,从后门进入一个非常宽大又极尽奢华的宏伟宫殿里。大殿四角和龙椅台基两侧都有巨大的铜炉,里面烧着木炭,从笼盖的菱形孔中透出红色的火光和腾腾热气。宫殿正中的四根盘龙鎏金大柱围绕着一个四面台阶巨大基座,基座上是一座盘龙雕花的大屏风,显然屏风前面就是龙椅了,皇帝在坐在那里吗?
大殿后部这边肃立着许多太监,排列整齐,大殿前部好像已经站满了官员,人很多,嗡嗡嗡的都在窃窃私语,看来皇帝还没来。殿外悠扬宏伟的钟鼓之声还在继续着。
这是什么朝代?在搞什么仪式呢?一种初来咋到不知所措的孤独感抓住了我,让我感觉很不舒服。跟随我一起来的满娘似乎明察秋毫,来到我身边,蹲下轻声问:“小主子,有哪儿不舒服吗?”
“没,没有。”我不自然地答道。
“站累了吧?让奴婢抱你一会儿吧?”满娘殷勤地问。
“不用不用。”
“要站好一会儿呢,还是坐着等吧。”说罢她也不征得我的首肯,站起身就向旁边的小太监吩咐抬张胡床来。
小太监们的手脚很麻利,很快从从外面抬来一个木色深沉似大椅似小床的家具,上面铺着厚厚的坐垫,这就是所谓的胡床。满娘两只有力的手一伸就将我抱到了胡床上坐下,胡床很高,我的两只脚根本放不到地上,这让原本身高有一米七七的我感觉很陌生。
这时,只听一个尖锐的声音喊道:“皇帝陛下驾到!”
钟鼓之声立止,大殿内外顿时鸦雀无声。过了片刻,大殿正门方向传来脚步声,我这里被巨大的台基挡着无法看到,估计是皇帝来了。站在我身旁的赵公公一路小跑却悄无声息地迎到了台基的侧面侍立。
满屋子肃立的大臣们不约而同地一齐跪拜,并整齐划一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显然殿外的丹陛下面还跪着更多的臣子,外面的喊声虽然遥远,但更加气势雄壮,似乎生怕皇帝听不见。难怪被成为“山呼万岁”呢,果然非“山”不可啊,震得我屁股底下的椅子似乎都在颤抖。从这声音里可以判断,殿外的仪仗该是如何的盛大奢繁,我真想出去亲眼见识一下,鉴定一下古装电视剧里的排场是否真实。
三跪九叩大礼之后,皇帝似乎说了句什么,没听清。然后就见侍立在台基侧面的赵公公躬身走上台阶,不一会就听见他公鸭般的嗓音:“大周皇帝诏曰:有圣大宝,实惟重器,玄天表命,人事与能,幽显同谋,确乎不易……”
这是在宣读什么诏书,一向对文言文颇为自负的我对这开篇竟听得似是而非,不知所云。就听他继续宣读:“域中之大,实悬定于杳冥;天下为公,盖不避于内举。我大周感苍昊之精,受河洛之锡,武功文德,光格区宇,创业垂统,永光无穷。”
大周?夏、商、周的周?有那么远古吗?这大殿里的陈设、大臣们的服饰都不像那时候的事啊。再说,周朝时君王被成为“王”,“皇帝”这个词是秦嬴政发明的,从他开始才称为“皇帝”的呀,我困惑了。
我一分神,赵公公随后宣读的朕以寡薄云云,就都没听见,便凝神再听。
“皇太子衍,地居上嗣,正统所归。远凭积德之休,允协无疆之祚。帝王之量,未肃而成;天禄之期,不谋已至。朕今传位于衍。乃睠四海,深合讴歌之望;俾予一人,高蹈风尘之表。万方兆庶,知朕意焉。可大赦天下,改大成元年为大象元年。帝于是自称天元皇帝,所居称天台,冕有二十四旒……”
“朕今传位于衍!”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这是南北朝时期的北周,那个龙椅上的皇帝是北周第四任皇帝宣帝宇文赟,正在宣读的是他的禅位诏书!而我此刻就是北周第五任也是最后一任皇帝宇文衍了,此刻的大典就是禅位大典。因为写《隋炀大帝》,从南北朝到唐的历史我也大略翻阅过一下,所以对这个荒唐透顶的北周宣帝还是颇有印象的。宇文赟二十岁时继位成为皇帝,第二年就莫名其妙禅位给了他年仅七岁的儿子,自己则专心淫乐,导致大权旁落,杨坚做大。
靠,穿越到隋炀帝时期多好,怎么穿到这儿来了?到这儿来也可以啊,附身在隋炀帝他老爸杨坚身上也好啊,怎么附在这即将成为皇帝的小太子身上了,这他妈的算什么鸟事啊?!
大殿里跟我的心里一样,一阵骚动,很多人有了轻微的动作,表情复杂,但没人敢交头接耳,为首的几个峨冠博带的大臣看上去还很镇定。将来推翻北周建立隋帝国的杨坚必在其列,但我不知道是哪个。
正胡思乱想间,禅位诏书已经宣读完了,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就轻声对我说:“太子殿下,该您上去接受禅让了。”
然后几个太监、宫女不由分说就簇拥着我朝前走,钟鼓又一次敲打起来,还有乐队加入合奏,乐声到也巍峨辉煌。
我来到台基的正面,抬头看见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皇帝,冕旒冠、衮龙袍,中等身材,眉清目秀,留着两撇上翘的胡须,脸色是英国贵族式的苍白,正微笑看着我。这就是宇文赟了,跟我心目中猥亵不堪的设想颇有差距。这时就听肃立在宇文赟龙椅边的赵公公宣布:“太子殿下跪拜,接受天元大皇帝禅位!”
我却傻愣愣的没做出反应,两边肃立的大臣都看着我,这才意识到都在等着我跪下磕头呢。我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生活在封建帝制被彻底颠覆的若干年后,除了在庙里给泥菩萨跪过,还没给任何人下过跪呢,我踌躇了。大殿里的气氛便因此尴尬起来,仪式出现了冷场,赵公公不听地给我递眼色,示意我下跪。
看来我是不得不下跪磕头了,但给这个荒唐皇帝下跪实在难以接受,直到大殿里出现一些窃窃私语,宇文赟的微笑消失,神色转为疑问时,我才勉强跪了下去。可是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同一个心不甘情不愿而且忘了台词的演员。
赵公公焦急地小声提醒道:“殿下还不叩谢你的父皇?”
我只好叩头说:“叩谢父皇。”
然后就看见四个太监迅速地从侧面抬上去一个小龙座,放在了大龙座前面的二层台基上,显然是给我预备的。见我还跪着不动,赵公公便高喊道:“请太子殿下上前接受天元大皇帝陛下授玺。”
我站起身来拾级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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