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
“贾家是世家望族,祖上也出过好几任丞相要吏,虽说都是前朝的事儿,根底却始终还是稳的,贾大人现任太常寺卿,乃清要之职,也不在权势中心,他为人又稳妥,国公爷时常提起,也很是嘉许。”黄氏观察着大长公主的神情,仔细斟酌言辞:“贾夫人性情谦和,在贵族圈子里名声甚佳,膝下几个女儿也调教得知书识礼,媳妇打听过了,贾家大郎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一个通房,是身边的侍婢,也是个老实本份人……”
数十年来,公公身边可不曾有过什么通房,黄氏只担心大长公主对此会不满,可贾家大郎毕竟二十五了,身边若是连个通房都没有,也实在说不过去。
略微犹豫,黄氏瞧不出大长公主的喜怒,也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贾家大郎虽说眼下只是礼部铸印局副使,尚未入流,可到底是进了六部,又是松涛书院的门生,还有家世撑着,将来前途是不用操心的,就是配咱们家涟娘,他仍然算是高攀了。”
大长公主的嫡出独女,要说不高攀的,也只有皇族子弟,可亲王们都已经婚配,皇子们又比苏涟要矮一辈,因此她也只能低嫁了。
自从三月除服,不少勋贵女眷都找黄氏转弯抹角地提起涟娘来,也都奢望着能与卫国公府联姻,就连金相府上的太夫人,也好几次别有用意地称赞自家的儿子,可黄氏在大长公主面前一提,都没了下文。
黄氏猜度着,婆婆应该是不想小姑嫁去重臣府中,这也难怪,如今金相与秦相势成水火,朝堂争夺激烈,而卫国公府更成了两方拉拢讨好的对象,谁让婆婆是圣上的姑母,国公爷又受圣上信重呢?这个时候若是与金相或者勋贵联姻,也就是摆明了态度,要与秦相、前朝功臣世家作对了。
而贾家虽是世家,却不在权势中心,就算涟娘嫁过去,卫国公府的立场依然还是中立。
依黄氏看来,这门亲事实在是最合适不过的。
旖景这时在隔扇外“窃听”,也尝试着琢磨其中的厉害关系,好歹最近看了几册史书,她对联姻的事也有了较深的认识,明白像自家这样的门第,除了考虑对方的人品德行,更要注重姻亲的政治立场,可隔了许久没听见祖母的回话,不由也为将来的“贾姑父”悬心。
知道后事的她,当然希望小姑姑与贾家大郎能如命定那般,缔结良缘、两情相悦的。
“母亲……是否媳妇哪里考虑得不周全?”大长公主的沉默不语,终于让黄氏稳不住了,忐忑难安地询问。
“你想的倒也周全,不过涟娘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只怕不合世家的眼……”大长公主总算出声:“这会子我还在,又有她长兄撑腰,也不怕旁人挑剔她,就怕将来有个万一……”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不吉的话来:“这些年来,贾家大郎的行事我也看在眼里,的确很不错,也是个有担当的,不过还是先不要给贾家准话吧。”
这是什么意思?
屋里的黄氏与宋嬷嬷一时都琢磨不透大长公主的用意,外头的旖景也听不出来祖母这算是赞成还是反对。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今后的日子还得靠涟娘自己,我想先问问她的意思。”大长公主也不讳言,瞄了一眼隔扇,眼睛里略带笑意:“景儿与风儿都进来吧。”
正聚精会神的旖景吓了一跳,知道祖母耳聪目明,早知自己在外窃听,不由吐了吐舌头,深吸了口气,才去拉了六娘一同入内。
心虚地看向罗汗榻上正襟危坐的祖母,见她目中温和,并没有责备的意思,旖景方才吁了口气,与六娘行了福礼,乖巧地坐在一旁的锦墩上。
大长公主便道:“看见两个孩子我才想了起来,不是说魏先生已经提了辞呈,可择定了新的西席?”
黄氏连忙回答:“国公爷最近公务繁忙,一时还没有心思管这事。”
旖景见宋嬷嬷立在一旁,心思忽动,灵感一闪,便接嘴道:“祖母,父亲不是有个幕僚,正是松鹤书院的门生,岂不是合适?”眼睛只看着宋嬷嬷,见她毫无反应,旖景又加了一句:“听大哥哥时常提起,说是个才华出众的,仿佛叫做李霁和。”
宋嬷嬷依然垂眸屏声,对这个名字并不敏感。
旖景不由笃定,至少在这个时候,宋嬷嬷并不知道李霁和此人,可分明李霁和对宋嬷嬷心有怀恨……
这两人之间,必有纠葛,宋嬷嬷不知,李霁和却明白,这能否说明,也许与宋嬷嬷结仇者并非李霁和本人?
要说两人年龄之差,足足隔辈,难道是李霁和的父母与宋嬷嬷有旧怨?
若是李霁和真能做了这个西席,将来与他便有进一步接触的机会,说不定能查探明白。
大长公主却摇了摇头:“他是名门学子,又专程来投,想来是指望着出仕,只怕不耐烦做你们几个小娘子的西席。”
旖景微微有些失望,可想了一想,依然没有放弃争取:“这位先生据说是丁鸿儒亲自教导的门生,若一意出仕,大可由丁鸿儒直接荐举,又何需做父亲幕僚这般曲折,祖母不如先与他提一句,若他为难,别勉强就是。”
南儒丁昌宿,这时已过仗朝之年,高龄八十有三,明面上虽是松鹤书院的院长,实际上早已不亲自教习,李霁和不过二十六岁,却能蒙他亲自指点,在当今学子里,可算是凤毛粼角,想要出仕的确不算难事,大可不必走幕僚这么坎坷的路子。
依旖景看来,这位李霁和千里迢迢奔京都,投拜卫国公府门下,极大可能就是为了宋嬷嬷的缘故,因此任个西席,对他来说自然不算什么,说不定,还正合了他的心意。
大长公主自然不会往这方面想,不过也觉得旖景说得有理,暗忖孙女儿小小年纪,却能想得这么深入,也实在难得,看旖景的眼神就与往日不同了些。
只黄氏甚觉纳闷:“若非为了出仕,又何必来投?”
“文人性情,本就不同常人,比如魏先生,就是指着我们家的藏书……”旖景笑道:“想来这位李先生,也不同世俗凡人,既然魏先生都能做我们的西席,祖母亲自问他一声,也算不得轻怠吧。”
言下之意,她们几个小娘子前有名师,也算是高足了,李霁和的才名还不如魏渊,又有大长公主出面,也不算卫国公府怠慢松鹤学子。
大长公主指着旖景,笑着说道:“你倒会往自家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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