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辰不语,回头看着身后的房门,目光平静。良久他转过身看向远方,看向夜空青龙星的方向“你从星象看出天命,我虽不懂观星象知天下,但这其中渊源也算略知一二。你此次救谢将军莫将军与月城,不过是只为保天下形势依旧,免一场跌宕起伏。”
他回头看向重映月,凌厉的凤目褪去了瞳中深沉。“不过我还是要谢你,救他们性命。虽然我想好了,却并不是褪去了心结。映月,我不会成为你口中改变天下的人。”
重映月看到了他的眼底,风云不动,此意亦然。无人见他长睫微颤,惊扰了静波幽泉。似乎无人这么与他说过话,这么明了,不遮不掩,却入了心里。夜色的笼罩中,他微微闭目“这天下需要一主,为的是什么?”
高楼之下尽是熟悉的庄园,远处是月城静谧安然。沐辰并不打算回避他的问题,他的话语依旧沉稳而低沉,却带着一声低叹。“天下黎民。”
似乎很小他便是如此说,父亲每次听闻都会将他训斥一顿,不让他于任何人提起这般想法。曾记得父亲说他心无大志只能为将,若为君者自为国之社稷,江山稳固;为将者才是为民/国安。
夜风吹来将这低沉的声音牢牢送入耳中,额边发丝拂过双眼,那幽幽深泉更加深邃。重映月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但有一瞬间他心脏跳动了,像幻觉一样,但重映月知道他恐怕回不去了……“我觉得只有能够守护天下黎民的人才是这天下的王。”
沐辰闻言看向他,深渊的黑瞳泛起层层起伏,波动不停的瞳渐渐将凤目染上生气。沐辰看不透重映月瞳中的幽泉,却仍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轻扬凤目,肆意凌然“映月乃我知己也。”
他心中想着月城此时的安详,就在不久前这里险些同雪山镇一样成了死城。想着这一路而来越来越多的难民荒村,路边不知多少无人问津的尸体,这些无时无刻不侵蚀着他的内心。他不会因有人认可而欣喜若狂,他所想的永远都是现实。“沐原的目的映月应该知道,该隐公子从不沾染这凡尘俗世,现在怎么为了所谓的天命与毫不相干的人相互牵连。”
远方飘渺一如重映月此时的目光,怅然人世似乎又如天边人,可触不可及。就在刚才他已不知自己意所为何。“我应昭帝助天下早日太平。”
沐辰微微珉唇,都说这人薄情至极,到底有几分意是真的无人可知,但听他所言,沐辰听出了一丝端倪,着实有些不确信。“先帝竟然会答应大凌疆土易主?”沐辰细细思索,也不知其意,不由微微蹙眉。重映月完全没有骗他的必要,他抬手扶过眼角血痕,与身旁的人并肩而立,这人是如此清薄哪里会考虑这些。
重映月自然感觉到了他的不解与躁动,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将会改变整个天下,这是他要做的,他没有一丝犹豫的开口“宁愿死做书上文字,也不要被遗忘的活着。”
风雨渐渐的小了一些,满园蔷薇不知凋落多少。不知多久之后他们并肩看天下的身影成为永恒,被世人牢牢铭记,传颂千载。不知多久之后,重映月后悔了,当初一己私心,终被命运捉弄,再无力改变齿轮的运转。
沐辰挑眉“这是?”
“昭帝三十五年所说。”
风似乎改变了方向,吹起了散落在回廊上瓦璃的残花,飘飘卷卷恰向着重映月落去。不知为何重映月没有避开,亦或是不想避开。残花带着雨露轻轻落于左肩扣着肩链的银缕镂空之上。
沐辰看着他没有说话。
“昭帝一生不负帝王之位,生前曾言即使大凌从此坠入史册,也不能让大凌帝国乱世之中丢失了初心。”重映月看着满地的落红残花,凌乱的散落在大理地面随着水波流离,破碎了浮光的倒影,合成一副凄美画卷。
沐辰感觉到了,重映月身上那一丝微不察寻的波动。原来再薄情的人到底也是人,是人便不可避免的会有情感,只是这人的情感太薄太淡,无人感觉到。他隐隐猜到重映月的目的,却不知为何心竟然有些软了。“大凌的初心,民为天下,天下为民。这些牢牢铭刻于列祖碑文的文字早已消逝。映月,你如此心通意达,又怎不知。”为民安者为将,父亲这么说。攘外必先安内,沐原这样做。
重映月竟听出了他话中极少的劝慰,无法形容他瞳中的波动,或许是看到了那人渐渐通透的心,这如仙清薄的人轻轻荡起一丝涟漪,神色稍温。“沐辰,这一路你已经听清了世间的种种,现在让你明白昭帝所想,你觉得如何?”
沐辰看着他凤目微凝,他不知道重映月为何如此帮他,不过他现在并不想问。既然他已经没有退路,既然已经选择不再逃避,那么“掌握。让我结局这场天下为盘众生为子的棋局,山河、我命与民心,皆握于手中。”沐辰相信重映月,那是灵魂深处的共鸣。即使第一次相见他看不到这人,他还是毫无疑问的相信着这薄情的人。
重映月看向他,那人凤目微凝傲然而立,平静内敛、沉稳睿智,叱颦之姿威仪天下。这是他与生俱来的气质,这帝王之气已是如此凝实,凝于身内自无形彰显身外。“这是你的选择?”
“也可以说这是我最初的选择。”
对沐辰有恩的人沐辰绝不会做有违他们意愿的事情,沐辰在乎的人更是用生命去守护。
昭帝一生为民心声所向,更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不为父亲一生忠诚紧言教诲,他也不会惊扰那人守护的疆土。沐辰在乎王府更在乎家人,纵是没有家门教训,沐辰也不会起兵造反为将门王府,为父亲蒙上叛国的罪孽。他的杀父灭门之仇,他自有办法报仇雪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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