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怒之下要将所有议论此事的人乱棍打死，这当然是不行的，因为这样一来就坐实了谣言，陈皇后就真的成为一个“假贤惠”兼“恶毒”的人了。
任何一个当家主母都不会因为要遏止某项流言而将所有参与讨论的人统统打死，即使那是签了死契的奴婢，因为得不偿失。
而只靠杀戮来管理后宫的皇后……也离冷宫不远了。
这一点不但萧婉认识到了，其他侍候的宫女也认识到了。
“娘娘三思——”小陈嬷嬷紧走几步，来到了陈皇后面前，劝道：“此人用心险恶，娘娘还需从长计议啊。”
“从长计议？”陈皇后满脸厉色，“将她们都统统打死了，看往后谁还敢冒犯本宫！”
“娘娘息怒啊，”萧婉道：“此时最要紧的就是制止流言，若是全部打死了……岂不是更让宫外也议论纷纷吗？这对娘娘您不利啊。”
“太子驾到--”
唱喏声未停，太子便大踏步走了进来。
“母后！”太子神色严峻，动作迅速，“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儿臣适才听闻……”
萧婉在刚刚听到太监唱喏的时候便避在了一边，如今瞧着太子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存在，便说道:“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急着和母后说话，连周围有没有外人都忘记看了，“见过瑾母妃，本宫适才唐突了，瑾母妃这会儿在坤宁宫，可是有事要找母后？”
几个月前的赵晖，还是风姿英发的一国太子，但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七月末，太子获准听政——如今瞧着已有周孝帝的一丝风范。
对目前来说，这是好事。
那就看看太子的手段吧。
“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共聚天伦，本宫的事再大也是小的，这便不打扰娘娘和殿下了。”
萧婉微微曲膝，“皇后娘娘，婢妾这便先行回宫了。”
“去吧。”陈皇后摆摆手，看都没看萧婉一眼。
“婢妾告退！”萧婉微低着身子，快速而又无声地退了出去。
瑾妃一走，陈皇后母子便商议了起来。
“母后，如今宫里的流言儿臣都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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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与长乐宫一前一后，与建章宫一般，坐落在皇城的中轴线上。萧婉从坤宁宫出来，路过泰康门的时候，就看见陈嬷嬷从道路的尽头，快步向坤宁宫走来。
陈嬷嬷上前两步，屈膝行礼，“见过瑾妃娘娘。”
“快快起来，”萧婉伸手虚扶，“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本宫当不得如此大礼。”
“瑾妃娘娘太过抬举奴婢了。”
“陈嬷嬷这行色匆匆的……不知有何要事？”萧婉在步辇上侧了侧身子，往下俯视。
“回瑾妃娘娘话，皇后娘娘召见奴婢。”
“原来是这样，皇后娘娘召见，嬷嬷可得赶紧，若是误了娘娘的事可就不好了。不过本宫刚刚才从坤宁宫出来，太子殿下与娘娘共享天伦，嬷嬷一时半会儿的怕是见不着娘娘。倒是本宫，有事求嬷嬷。”
“奴婢惶恐，娘娘有事吩咐便是。”
“今儿碰巧在这里见着嬷嬷了，太后娘娘闭门礼佛为我大周祈福，本宫深感惭愧，特抄了两卷佛经，想献给太后……聊表心意。”
“瑾妃娘娘有心了，只是太后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得打扰……”陈嬷嬷淡淡地笑着，“礼佛一事，心诚则灵，瑾妃娘娘宫里小佛堂的那尊菩萨与太后娘娘佛堂里的菩萨系出同源，娘娘有心，在锦绣宫里供奉也是一样的。”
“嬷嬷说得是，”萧婉看着陈嬷嬷，“是本宫着像了，那本宫便回宫日夜诵经，为大周祈福，为太后祈福，为皇后娘娘……祈福。让佛祖保佑我大周风调雨顺，太后娘娘凤体安康，皇后娘娘逢凶化吉。”
“娘娘慈悲，佛祖定能收到您的诚心。”
“那就劳烦嬷嬷了，对了，嬷嬷可是要到坤宁宫？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恐怕急着找您呢。”
“起驾——”
“恭送瑾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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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康门离坤宁宫只有几步路的功夫，但陈嬷嬷却走得很沉重。作为慈宁太后身边首屈一指的得意人，这宫里发生的事她当然已经知道了，不早不晚，刚刚好赶在皇后之前，因为慈宁太后这几十年埋下的人脉，皇后只知道一些，而她知道全部。
若是等下皇后问起，她虽然不能全部答出是谁先传出这消息的，但也能说个七七八八。
但仅此一事，皇后恐怕忍不下去了，若真的是这样，那离坤宁宫向长乐宫发难也就不远了。
想来也是，皇后才是这后宫里名正言顺的主人，太后再怎么说，也是隔了一辈的，专权不放的老夫人，在哪一家都不是怎么讨喜的角色。但皇后并不是一个手腕精明的人，仔细或不仔细地教了这么些年，仍然不能够胜任“皇后”这个角色。
太后当年几方权衡之下才选定了这位皇后，还是，让她失望了。
“嬷嬷你可回来了，”坤宁宫门前团团转的年轻宫女在看到陈嬷嬷之后欢喜地迎了上来，“娘娘问了好几回呢，快跟着奴婢走吧。”
“适才在路上碰见瑾妃娘娘了，她说太子殿下在里面？”陈嬷嬷微低着头，目视下方，但眼角余光却习惯性地飞快往两边扫去，时刻留意着有没有贵人路过。
“可不是，”年轻宫女走得飞快，软底绣鞋踩在路上未发出一丝声响，嘴唇微动，音细如绳，乍一看，完全看不出她正在说话，“殿下如今还在里头呢，适才娘娘发了一顿脾气，还是太子殿下来了才好了的。”
两人穿过院子，来到正殿。年轻宫女先入内禀告，陈嬷嬷留在外头，不久，便看到小陈嬷嬷走了出来。
“秀芳姐姐你可回来了，娘娘可等急了，姐姐请吧。”
陈嬷嬷向小陈嬷嬷微微点头，低头走了进去。
“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
“嬷嬷可让本宫好等啊……”
陈嬷嬷头也没抬，一直保持着屈膝的姿势，“奴婢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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