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瞬间的四目相对。
唐砚坐的位置正对着门口，是恰恰可以对外面情况一览无余的地方。他心里隐隐觉得自己与柳筝这么有缘可不是什么好征兆，可是看着她呆愣一脸意外的模样，着实不免生出些微的得意来。
到底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唐砚曲着手指掩唇，挡住渐渐勾起的笑。
柳筝就那么直愣愣的盯了一会儿，自然又有点儿无措的移开视线。摸摸鼻子，她弯着身子和小外甥女在透明的柜台前挑拣着甜品。
机械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身边人的话，柳筝的心思不知不觉的就飘到了不远处的那对男女身上。
唐砚眯着眼，脸立马就冷了下来。
对面坐着的夏可遥以为他因了自己的话心里不怎么爽快，便小心的打量着唐砚的脸色，也不开口了。夏可遥在心里暗暗想着，以往总是唐砚先低头，那么这次自己先说软话，他不会不去考虑她的感受。
闭了闭眼又睁开，唐砚视线越过对面人的脸直达柳筝身上。平时见到客客气气唯恐躲不及也就算了，可当面遇见连给他打声招呼也不愿意。既然这么委屈，那又何必去强求？他此时只觉得自己心里如同春草一般疯长的某些念头实在是一厢情愿的可笑。
柳筝也并未多逗留，选了一块慕斯就拉了小外甥女离开。临出门之际，双目所触的是唐砚跟往常一样含笑的目光，却不是对着她。
他眼睛的余光瞄到她的身影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的视线。真干脆。他在心底这么想着，不快的情绪只增不减，却还是微微笑着放轻了声音对前女友夏可遥说：“我没想过我们可以再好。”
“分手这段日子我很想你。脾气我可以改，真的。”夏可遥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黑色的柔顺卷发又一次从耳际滑下，唐砚见了却没有再次去把它别到对方耳后的心。
对于不愿意有牵扯的人，绅士风度展现那么一次也就够了，再多几次，便是轻浮的私心。
“好聚好散以后还是朋友，”他顿了顿，语气里连仅存温柔也殆尽，“再拖拉彼此都难受，又不是输不起，你说是不是？”说罢，唐砚把饮品钱放在桌上，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可遥觉得难堪，低着头稍稍平复了心绪，便也离开了。
夜幕笼罩着烦扰的都市，到处都有离合悲欢，到处是言明不了的爱恨。
临睡前，也已经有九点五十了，柳家在送走了亲戚之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不算交流的交流里是惯常的话题，考学还有所谓的梦想。
父母希望孩子在将来有好的前途的确一点儿都没有错，但随之而来或许就需要扔掉他们认为玩物丧志的东西，然后刷新孩子的梦想值。
怀着沉闷的心情听完冗长说辞里的安排，柳筝依旧表示赞同的态度。本来还是小小年纪，她其实早早就学会了妥协，听从与认可多了，接受起来也不会觉得自己有多不平。
洗漱好翻了会儿书，柳筝打着哈欠去拉房间的窗帘。
她分明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连眼睛也微微睁大。
路灯不甚明亮的地方安静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如同鬼魅一般在黑夜里悄然。车前站了一个人，抽着烟，穿一件荧光绿的短t。
柳筝有点儿慌，她甚至已经在心里盘算如果下面站着的人来自己家，该怎么和父母解释。她维持着刚才拉窗帘的动作，手心微微濡湿，并不是不害怕。
唐砚看见她，又吸了几口烟才把烟头掐灭。他故意放慢了动作，调整了角度，好让楼上的人可以清晰瞧见。
才二楼。如果是一楼也许可以更近一点儿。
唐砚直直的看着柳筝，仿佛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内心的惧怕。微眯了美丽的眼眸，他突然觉得欢愉。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意那可怎么行？
她傻呆呆的愣了会儿，终于想起来要躲。机械的把整个身子都埋在窗帘后面，柳筝吞了吞口水，快速关了灯，不管楼下的人是何用意。她不知道这算不算骚扰。对方并没有做什么，却让她感觉的到威胁与些微的恶意。
躺在床上的时间在安谧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柳筝可以听清床头闹钟转动的声响和自己不知紧张哪门子的呼吸。可即使这样不好熬过去，她也没有想过起来去看一眼楼下的唐砚走了没有。
本来就是没什么交情的人，还是叔叔级别的，怎么想也不该与其过多接触。可是自己的生活中难得出现这样一个特别的人。
又磨叽了十几分钟，柳筝还是睁开了眼，抚着有些昏沉的头，她跌跌撞撞的下床找出今天唐砚给她的那幅速写。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她动手开始撕。
等到裂痕真的要触及笔迹时，她才觉得可惜。最后深呼吸了几下，柳筝还是在爱画之心的促使下把画放在了抽屉的最底层。
无论如何，她是真心喜欢这幅画的，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收到它时自己有多欢喜。
但对于这个人怎么想，柳筝完全没有概念。
因为第二天在校门口，她又遇见了唐砚。
这次他穿的是一件浅烟灰色的衬衫，一颗颗的扣子都好似玉石子儿那样雅致。休闲中的成熟气息让柳筝由衷的认识到面前的人真的是个长辈。
“你为什么……”
略显无奈的话很快被对方打断，“我的衣服呢？”
“啊？”
“我说衣服。”唐砚从车里伸出半个脑袋，情绪不明却不多客气，“我说普通话你听不懂吗？”
听出他语气里的生硬，柳筝看着他，言简意赅，“宿舍。”
“拿过来还我。”
根本没理由去细想唐砚与先前的区别，柳筝只是点头应了便很快的小跑回了寝室，拿着衣服袋子就气喘吁吁的在他面前站定。
几乎是零交流的接过衣袋，唐砚眨眨眼，复又如以前一样笑得轻浮，“你怕我吗？”
柳筝皱皱眉，心里其实也没个主意，但还是摇了摇头。
虚伪的真是够了。唐砚不自觉的冷了声音，“那你当我是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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