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了吧?你也该进城看看了……”她放下我又抱球球,还狠狠地亲了亲球球。
就这样,球球在这个春天离开了我。
虎头和小双后来狠狠地责备我,说那个舅母是个“女妖”:“她长了血红的嘴……”我为舅母辩护:“那是擦了一种胭脂……”最让人难受的是春兰——她真的病了。她每天都来我们的小院徘徊,可是谁都不理。过去我们一喊“春兰”两个字,她立刻卷动尾巴,昂起头来。现在她总是低头嗅着,寻找球球的痕迹。有一天她躺在了球球的窝里,再也不想出来。
虎头父亲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春兰哄出窝来,搓着手对外祖母说:“你们家球球害苦了我们家春兰!”
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月,春兰瘦成了一把骨头。她只吃很少一点东西,走路摇摇晃晃。外祖母不时送去好吃的给她,她嗅一嗅,还是不吃。后来她只躺在自己的小院里,不再来我们家。外祖母说:“春兰伤透了心……”
倒霉的春天过去了,接着就是秋天。这会儿苹果熟了,瓜也甜了,最好的季节也就到了。这是我和虎头小双大显身手的时候,也是看瓜的老人最头疼的时候。每年的这个季节我们都要弄出一些故事。比如上一年,一个看瓜的老人睡着了,醒来发现不仅丢了许多瓜,还被人连同看瓜的铺子一起抬到了一个水塘中央。村里人都说这事就是我们仨干的——怎么可能呢?我们仨可抬不动老人和铺子。
可是因为球球的离开,我们在这个秋天都变得不那么起劲了。虎头和小双鼓励我说:“快些去城里吧!你可真沉得住气啊!”
我开始认真地思考去城里的事情了。我找来一张地图,仔细研究了许久,将所经路线和主要地名一一记下,这才知道舅母出差的小城离我们的村子只有二十华里——从那儿乘汽车到另一个小城,需要走五十华里,然后再坐上火车,可以直接去她的大城。
从我们村子到那个大城,一共是一千一百零十四华里。
我对外祖母说出这个计划,并跟她索要路费——这后一条是不得不做的,因为我多年来积攒的钱共有六元八角五分——虽然也算一笔了不起的积蓄了,但既舍不得用,又担心满足不了这次远行的花销。
外祖母说路费不成问题,但时间有问题。“你该在放寒假的时候再去啊!”
我心里焦急,可是无言以对。她说的当然有道理。我思念球球并且担心她的孤单,因为我不相信她会喜欢那个大城,也不相信她会忘了我们大家——特别是“芳邻”家的春兰。
在等待的日子里,我把许多时间消磨在春兰那儿。我像抱球球一样抱着她。我们面对面看着,彼此熟悉眼中的一切。我不得不说:春兰憔悴了。
秋天越来越深入了。树叶扑扑下落时,我再也忍不住了。眼看秋天就要过去了,可是离寒假还远得很呢!我又一次跟外祖母提出去大城的事,外祖母先是不吭一声,后来横了横心说:“去吧!”
她半夜都没有睡,忙着包裹一些东西,零零碎碎整了一大包。她叮嘱我见了舅舅和舅母怎样说、送他们什么礼物等等。她特别将路费包好了放在桌上,才回屋里睡觉。
我却一夜没有睡好,脑子里全是球球,还朦朦胧胧梦见了一只男猫——一身戎装,腰上是皮带,皮带上拴了长刀和枪。这是我想象的那个林中英雄,球球的父亲……天亮了,我搓着眼睛去看窗外的天色,刚一抬头就被吓了一跳。
一个翻毛疵疵的什么怪物,隔着窗户向我吼叫。我几乎闻见了它身上逼人的臭气。我有些慌,急急寻找什么,想在这个怪物打破窗子的一刻用来防身。我摸到了一根棍子。
窗外的怪物不停地扑打窗子——越扑打越无力,最后竟然摇晃了一下,从窗台上跌落下去。
我赶紧奔出屋子,手里紧攥那根棍子。
一只通身糊满脏泥、挂带了碎屑的怪物倒在那儿。它显然快死了,已经奄奄一息了。
我嫌脏,不愿靠得更近,就用棍子拨弄了一下——只正眼瞧了一下,我就啪的一声扔了棍子,喊起来:“球球!球球!”
我一连喊了好几声。外祖母被惊醒了,披上衣服跑出来……这时我已经不顾一切地抱起了球球。
她在我怀里一点点睁开了眼睛。“这是怎么了?这真是她?我看看!”外祖母到我怀里扒拉一下,马上叫道:“可不就是嘛!是球球啊,老天爷,她是怎么回到这儿的?老天爷,这是做梦吧孩子?”
当然不是做梦!我和外祖母越来越明白:这可一点都不是做梦……
球球真的回来了——本来我黎明就要启程,可她还是赶在了我的前头……接下来我设法清洗她浑身的泥巴和脏物,可是太难了。她瘦得只剩下皮和骨头……
球球勉强喝过了一点汤汁,舔了舔我和外祖母的手,昏睡过去了。她整整睡了两天两夜。
夜里我紧紧搂住她,泪水在眼眶中旋转。我一遍遍梳理她的毛发,小声地询问——不,球球,你别开口,别说一句话。你还有许多时间,那时你再讲城里的事情吧,讲这一千多里的奔波……
球球不喜欢城里的一切,从人的眼神到四周的气味。可是她没法选择。舅母的胭脂那么刺鼻,她偏要时不时地抱紧她亲吻。球球对这样的人无法拒绝,只有苦苦忍受。除了女人,还有一个两岁多的男孩,他常常像提一条布袋一样随意抓起她,有时还像背一条布袋那样将她扔上肩头。
女人亲吻她的额头、嘴巴,咕哝说:“都说猫儿嘴里有细菌,我就不怕!这么白的小牙啊,哪有什么细菌!啧啧咂咂!”女人亲过了,满意地抿抿嘴。女人不知道,这样做过之后,球球总要躲到一个角落里吐一下。
城里到处都是飞扬的灰尘,人的眼睛看不见,球球却能看得一清二楚:它们在空中、屋里,在所有的地方悬浮、游荡,谁都没法避开。而在那个海边就不是这样。她躺在飞扬的灰尘中想着心事,不让泪水滴下来。
女人几天之后宣布:“‘球球’,这名字太土气了,从今以后改改吧,就叫‘玛丽’!”她将这两个字写下来给旁边人看,却直接唤她“麦累”——一开始球球不解,后来才知道在外国人那儿就是这样叫的。
“麦累”,球球就是不答应。“麦累,”球球还是不答应。“坏了,这小家伙看不住自己的名儿!”女人嚷着,揪揪
-->>(第2/3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