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丝丝袅袅尚未消散,调和着混沌天色。
卫兵安图一家四口睡在同一张土砖垒起的土台上。
替两个熟睡的孩子裹好薄薄的破褥子,心酸地捏了捏瘦得跟柴火棒一般的小脚,安图轻手轻脚掀开门上的草帘子,偷摸去水渠边洗漱。
远远地他就认出了自家婆娘阿芭的身影,于是起了坏心,蹑手蹑脚走过去,从身后一把搂住她,吧唧就在头发上亲了一大口。
“要死了你!死鬼!网子都被你吓得掉沟里去了!”
阿芭急赶了几步,好不容易勾住边儿上,提起了自家的一张备用的小破网,可是里面一小堆指节长的半透明小鱼却不剩了多少。这原本是她勾着腰捞了半天的!
“还想着捞点小杂鱼给你和孩子们添点吃食,这下又得重头来过!”
阿芭转身就揪住了安图的耳朵,却见那人还对自己嬉皮笑脸着说道:“阿芭,我要去上工了,你回家再睡会吧!”
阿芭丧气道:“今年大河到现在都还没有涨水,再不冲了泥带下来,恐怕种地的收成又要不行了!而且自从上一年抽走了那么一大笔税,还没把种子发下来。咱们孩子越来越瘦,头大脖子细,一掐就断的样子,可不能再吃沙子面包了……哪里还睡得着,成天都是烦心事,我可愁成个老太婆了。”
她气闷地直拍有点干瘪下垂的胸脯。
“我家阿芭最好看了,谁敢说你是老太婆,我第一个不饶他!”安图赶紧捉着她手护到怀里,发狠道:“原该怪我没用,做了空有名头没有出项的活计,让你跟着我一起受苦!”
“我跟着你从没怨言过。是这世道艰难,大家都一样。”阿芭反过来宽慰他。
安图看见手上的破网,想起小神庙里公主殿下的吩咐,问道:“咱家大网去哪了?”
阿芭有些奇怪:“没了用处,我就好生收着了。你可别去偷打那种神庙下过神谕、禁止吃的怪鱼了!虽然吃了几回感觉还不错,但是毕竟传说它们是吃死人才长那么大的……
对了,昨天去神庙里头,那么晚才回来,请假去集市上找活干的事情妥了么?”
安图想起公主殿下许诺的金豆子,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终究不敢照实告诉自家女人,只模模糊糊道:“祭司们又发了新的工作,这回是有报酬的,就是要带着网子过去……”
阿芭嗤了一声,拈去破旧的亚麻裙子上一根线头:“别又是占着不让你们走!好了,我回去给你找出来就是了。今天我手上事情可多着呢!村子里新来的落难夫人和老姆妈都生病了,剩下个小姑娘又不怎么会做活。人家人美心好人缘也好,现下这样子可让人心疼死了,我们几家都约好做了面包带去。”
看着自家婆娘衣衫褴褛,安图眼下有些热,许诺道:“这次能得一大笔钱,到时候咱家一起去涅伽达,不是卖力气,趁着集市没结束就去好好逛逛。我给你买布作条新裙子!”
阿芭狠拧了自家男人一下,不自觉羞色上脸,就像当初新婚时刻。
……
大约因为沟通外界水域的关系,圣池的水没有全放干,还留下个浅浅的水底子。
农忙季节之外,卫兵安图除了来神庙供职,还会偷空撑着纸莎草编的小舟在尼罗河边打渔,当下和几个同伴一起照着公主殿下的吩咐,从家里取来了几张织得密密的渔网。
“把那一处的水底细细地捞一遍。”
克里奥照着印象中模模糊糊地记忆,照着建神庙时不成文的习惯,心中计算着目测一番,找准了位置,指着那一处吩咐道。
似乎受到了扰动,长着圆圆扁扁的阔嘴的大鱼冲破淤泥,跃出水面,抖动着猥琐的小胡子,负隅顽抗之后,自投罗网。
五个成年男子模样的卫兵口中呼喝着号子,好不容易才把捞得半满的网子给拔了上来。
——按理说不应该这么重才对。
公主殿下洁白匀称的手臂探到网里,摸索找寻着。发黄的粗糙渔网,黏腻的黑褐色鱼皮,将雪白细腻的肌肤,衬托得更加醒目。
克里奥摸到了熟悉又陌生的那个东西,掩盖在兜帽下的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他将细心挑拣出来的那个沉黑色的圆球形物品,费力地赶出挤挤挨挨的鱼群,向着自己人滚过去。
三个小奴隶追着拦了好一会,才把沾了鱼身上黏糊糊体`液、又滚上地面尘土的不太规则圆球阻止了去路。
“竟然这么沉!”试探了一下重量,维蒂亚口中念着,心里有些侥幸,想着险些低估了它,“蒙卡,你来!”
三个小孩把殿下的交待看得无比重要,拖着战利品到圣池边清洗去了。殿下吩咐过了,收拾干净就给他放到小神堂里头去!
一地活泼甩尾巴的大鱼,有的比大腿还粗;黑乎乎的皮,黏哒哒的身体,嘴又阔又大,边缘还长着粗壮的胡须,看着很是奇特吓人……但是肉很多,说不定很好吃!
克里奥垂眸望着,心中愉快地蹦出了许许多多种吃法,直到他看见卫兵们又拖起了网:竟然打算把到手的鱼又给放回去!
见他伸手按住了渔网,祭司阿卢生怕他犯小孩子脾气,急忙劝诫道:“殿下,听说这些鱼是吃尸体的,自从很久很久以前阿蒙神庙的高级祭司颁布神谕,说它们邪秽的化身,就再也没人敢吃,宁愿眼睁睁饿死。”
——颁布这种神谕的家伙,真是迂腐的白痴。
在克里奥还是拉美西斯二世时,他刚即位的时候,也总有些蠢货祭司自矜身份,蔑视年轻的王,颁布一些乱七八糟的神谕来挑衅。
譬如,禁止治下的民众在一些特定的地方食用某种特殊的鱼类。一面说着这种鱼是神圣的化身,为了表示敬畏,所以不能食用;另一面又挑出另一种鱼,斥责它们邪恶、肮脏,所以同样也不可以吃。
尤其是各座神庙之间,高级祭司们完全不懂得统一口径。直接导致在那个时候,居住在不同地区的埃及人经常在吃鱼问题上发生冲突,给身为法老的他添了许多麻烦。
——不利于统治的信仰,没有存在的必要,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最终自己担任了最高祭司,直接插手宗教事宜,再没有其他人胆敢指手画脚。
克里奥唇角抽动了一下,淡定地说道:“大家都是靠着吃尸体生活。麦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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