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王侯世家不懂柴米油盐贵,只知权衡利弊运筹于大局之上。因此他才能出‘只为梵阳百姓御守国门,并非帝国走狗鹰犬’的豪迈言语,皇甫氏家国家天下,人人趋之若鹜巴不得攀附皇族吸附龙运,如此慷慨话语,令无数号称风骨的清流儒生都自愧不如。
夜星辰怎么能是要为自己的复仇与野心才用如此手段?他这一系列动作,分明就是狼子野心之昭,在一身正气浩然的老将军面前,竟连话都变得艰难。
老将军瞎了一只眼睛,一道狰狞的刀疤斜贯整张脸,那个瞎掉的眼睛只是一片乳白色阴翳,完好的那只眼睛也浑浊不堪,可就是这么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令夜星辰觉得莫大的压力如山岳当头落下。
“这场政变,是你搞的鬼吧?”御殿炎将军隔着桌子瞥了夜星辰一眼,拂娑着杯盏道。
“是!”
“真没料到,去年十月还混在梵阳大军中籍籍无名的辈,几个月功夫就让这个帝国翻天覆地,该后生可畏还是野心可怖?”
“我没有野心!”夜星辰生硬辩解道。
“呵呵,杀李轻裘,蛊惑太子,逼宫退位,恐吓权臣,将梵阳庙堂玩弄于股掌,现在口口声声没野心?谁会信?”尹苍炎嘶哑冷笑。
夜星辰低下头,双手紧握,他无法解释他心中的矛盾,就像一件事明明很不愿去做,却非做不可。
“你爹是梦阳镇天大将军,夜明山?”
夜星辰仰起头,看着老将军,轻轻头。
“当年老夫和夜明山,被闲人称为当世两大名将,东苍炎,西明山……本以为有生之年能和你父亲交手一次,没想到啊没想到。呵呵,似乎武将到了极致后,都免不了被帝王家诛伐的下场。可是,夜星辰,你的仇家在梦阳万俟家,为何要如此对待梵阳皇甫家?”老将军阴翳的眼睛目光锋利,好似在审视心虚的犯人。
“我要靠梵阳的国力,打垮梦阳……我只身一人报不了仇!”夜星辰轻声道。
“呵呵,为一己私仇,就要拖整个梵阳入水,野心可诛!”御殿炎将军冷笑。
“可是,炎将军,梵阳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打垮梦阳!梦阳林夕皇帝这样的帝王,能做出屠城十万的惨事,梦阳的修罗国师,能亵渎死者将十万亡者变成丧尸,与这样的梦阳毗邻,您能安心么?梵阳百姓能安心么?青河城一战,虽然战火已平息,可昔青河城成了一片死城,号称产麦最多的青河州,百姓纷纷逃窜,连冬麦都无人播种。帝都安详盛景,可知百姓心中担忧?”
“好一派义正言辞的辞!夜星辰,你有雄辩家的犀利言辞,但你心性还是太软弱。”
夜星辰有种错觉——老将军能直直地看到他心底。
“你这么多梦阳何等可怖危险,心里真就是在为梵阳百姓着想?就没有一私心?”
“有……我想报仇,想杀了林夕皇帝,杀了修罗,这就是我这么些年一直朝思暮想的事情!”
“你杀得掉么?押上梵阳全部战力,你能打垮梦阳么?”老将军犀利地问道。
“我……不知道!”夜星辰喃喃道。
“你有几成胜算?”
“不知道!”
“呵呵,本想你一声赌徒,这么一听,你连赌徒都算不上!赌徒还知道输不起的时候脚底抹油开溜,你现在到了这地步,让你撒手,你能么?”老将军轻蔑笑道。
“我不能放手,事已至此我再放手,那就连赢的希望都没有!万一我赢了呢?”夜星辰嘶声道。
“万一?万一当年极北蛮族的君王攻破了梦阳,还有你什么事?万一你当初死在极北草原,还会有这么多事情?万一老夫和一众权臣没力举你当这个从四品北辰将军,你又有什么能耐?年轻人,诸事别讲万一,你在悬崖上走独木桥,眼睛只盯着对岸,觉得走到头就放心了,你敢往脚下看一眼么?你敢么?”
“那也总比老将军还没走上独木桥,看了一眼脚下深渊,就停步不前的强!”夜星辰的声音从未如此激动有力过,“而且你对岸的敌人不会被一道悬崖阻止,他们敢赌,敢冲过来,哪怕摔得粉身碎骨也要冲过来杀了所有忤逆他意志的人,杀了你,杀了我!”
夜星辰站起身,欠身行礼,“炎将军,不是我太年轻心太大,是您太老了,连胆量都变了。”
他转身离去,一阵冷风掠过,他的头发飞扬而起,像一面旌旗。
他的脚步声分外落寞,像在进行一个人孤独的远征。
身后忽有声音响起:“炎字军组建至今,已有战力十六万三千三百人,如若你要与梦阳开战,老夫会出一把力。”
夜星辰怔了一瞬,欣喜若狂,调转身形,对那位犹如虎踞的老将军深深地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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