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皇帝残杀。也是那一年,身为夜国世子的我被放逐极北草原,在草原上度过五年,你可知一个南方孩在极北蛮族的草原上活下来有多艰难?梦阳皇帝要我死,梦阳修罗大国师要我死,我在极北的挚友要我死,我得活下来救我母亲,我得在修罗杀我前杀了他,这又有多艰难?真要论身世的辉煌或者境遇的惨淡,你所受的不值一提!”
李轻裘愕然,面容像是在寒风中凝固。
“所以我,别太夸大所受的苦难!其实你和我都是一类人!这世上,不止你一人特殊,你还有你父亲留下的家底,留给你了忠诚的武士,而我,来截杀你,连忠于自己的武士都没有,就这些人也是别人借的,你的起也比我高太多!”夜星辰沉静地道。
“别太夸大所受的苦难?”李轻裘喃喃自语,像是不解,又像是有所触动。
下一刻,他面容愈加狰狞,低声咆哮:“连你也要对我道?连你也要指手画脚?”
“刚流落到极北时,一个叫贵木的老牧民收留了我,他了一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得!他,这世上谁活着都不容易!你也不容易,我也是!”
“闭嘴!”李轻裘骤然咆哮,猛地抬手一抹,露出绑在左臂的袖箭来,一支短矢飙射而出,直奔夜星辰面门。
夜星辰眯起眼,脑袋偏向一旁,堪堪躲过那支短矢,同时手中尊神刀本能般掷出,墨色的狭长刀锋像划破长空的黑色闪电。
一切都像在慢动作进行,夜星辰躲过那支短箭,掷出尊神刀,刀锋没入李轻裘喉咙,一股鲜血溅入空中又落在白雪上,那一脸难以置信的公子哥栽落下马……
须臾一瞬又像徒度流年。
夜星辰翻身下马,奔到李轻裘面前,俯视着那张染了血的脸,无情的面庞终于露出一分触动。
被刺穿喉咙的李轻裘躺在雪地上,血顺着伤口涌出,染红了雪。
他双目失焦,伸手攥住了尊神刀,不顾刀刃锋利,只想将之拔出喉咙。
夜星辰蹲下身,一把抽出刀掷在一旁,用手为他堵住脖子上的刀口,尽力拖延鲜血流逝的速度。
他不知道为何要动恻隐之心,杀李轻裘,本来就是此行的目的,然而他并不觉得有多好受多痛快。
李轻裘与他一样,都是拼命想活下去,继承了逝去之人的遗愿,拼命想达成夙愿,想挣扎出一片天地。
兴许李轻裘的下场就是他将来的下场。
疯狂失血的后果便是他的面庞苍白如纸,俊逸的公子的生命随着鲜血流失。尊神刀刺穿了喉咙,他想话都艰难,只听得喉间虚弱的嗤嗤声。
夜星辰仍是听清了他在什么。
“我怎么能死?我怎么能死?我怎么能死?……”
反反复复,一直重复。
直至湮灭,只余下阴厉的风声。
夜星辰站起身,从李轻裘的战马鞍包里取出那件蓝狐裘大麾,轻轻盖在他尸首上,为他合上眼,然后心向后退去。
白雪会埋葬他的尸骸,他会化为黑沙,会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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