袤草原上,骑着高大的蛮族战马,身披亮银锁子甲,握着锋利战刀,率领无数蛮族武士忘我厮杀。他与蛮族的君王一起纵马狂奔,率领武士横扫整个草原,将一面面狮子旗折断,换成张牙舞爪的白狼旗。他们一条明澈宽阔的河水边痛饮蛮族美酒,勇敢的武士们围成圈将他们围起来,大声唱着蛮族古老的歌谣。而远远的,有一个穿着雪白狐裘小袄,炽烈的石榴红色马步裙的女孩正柔柔的看着他们微笑,她满头乌黑秀丽的长发,一只簪金钗子在阳光下闪着明媚的光。他伸出手,仿佛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要触碰到女孩儿的脸庞。可还不等他的手抬起,女孩胸膛上蹿出数支凶险的箭镞,暗红的血沾满纯白的狐裘小袄,女孩嘴角溢血,栽倒下去。他拼命嘶吼,可周围的武士们只是唱着庆祝胜利的歌谣,没有人理会他,他的嘶吼只是无声的张嘴……
还有一个梦,他梦到自己成了将军,拥有无数忠诚的将领和武士,他带着军队一路纵横捭阖,执意要将他的军旗插遍整个天下。一路不知死了多少人,他不管这么多,只是擎着旗向前冲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去,死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回首望去,身后横尸遍野,而他的战旗飘荡在天际云端。大旗随风飘扬,被血染的猩红叠猩红,而旗上有一字触目惊心,铁画银钩一个‘夜’。夜字战旗遮天蔽日,整个天下都被这样写着‘夜’字的战旗覆盖,残垣断壁,尸横遍野,而他,只是孤家寡人而已。
这样荒诞不羁的梦境不知出现过多少次了,每次都会从梦中惊醒,浑身汗湿。他问过两个伴从,他们都说人做梦后,很快就把自个梦到的事情忘掉干干净净,再也想不起来。可他的梦境却真实的可怕,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握住刀时,冰冷的刀柄贴合着掌心的触感,刀锋切进肉中的钝感,率领武士冲杀时那血脉喷张的快感,就连尸骸的血腥味,腐臭味都像真实的般……太过真实,怎么也忘不了!
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梦到的东西,都比过往的记忆要真实的多……太过真实,又觉得荒诞可笑。什么蛮族草原武士战马,什么云端中的城池,什么夜字战旗——他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出现在梦境中,不是荒诞滑稽是什么?
回想着这些梦境,星辰终于觉得困了,索性就靠着墙角蹲坐下来,双腿蜷缩,手臂抱着膝盖,清秀俊美的脸颊枕在胳膊上,狭长的眸子缓缓闭合,像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乞儿。月光倾洒在他身上,像一块亘古不移的磐石。
星辰沉沉睡去,再一次陷入荒诞的梦境中。
这一次,他梦到一个面容清冷的女人,一袭白衣胜雪,像只翩翩蝴蝶般粘在一张大网上,动弹不得——分明是被囚禁着。她气质冰冷,像一轮寒月,又像冰冷雪山上寂寥不化的雪线,和他一样有着夺目的珊瑚红色的眼睛。看到他时,女人柔媚动人的脸上露出笑容,笑得虚弱又欣慰。他颤抖着走上前去,发现那些蛛丝一样的大网分明是扎进女人身体中,蚕食着女人的鲜血,像饥饿的活蛇。
那种血肉相连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他想伸手碰碰这个神情冰冷却让他觉得亲切的女人,想将她解救下来。可他刚一伸手,那一袭白袍瞬间变成一袭猩红,女人垂下头,乌黑的长发也变得猩红,像一团燃烧跳跃的火焰。待女人再次抬起头时,那张冰冷雪山般的柔美面庞却变成一张邪气的男子脸面,珊瑚红色的眼睛像炽烈的炭般红的疯狂,甚至连眼白的地方也是炽烈的猩红色。那张脸裂开嘴对他露出一个邪气残忍的笑,唇齿红白分明,笑声诡谲。
他失声尖叫,却没有醒过来,仿佛沉入梦境深渊,堕入最荒诞可怕的噩梦中。只是靠着墙壁,将自己身体抱得更紧了些,紧闭的眼睛微微颤动,有晶莹在月光下闪动。
锋利如刀的嘴唇轻声呓语,
“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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