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甲后,露出的眼睛闪着一份担忧之色。阿爸这些年身体日渐衰弱,特别是前几年南征时失去一条胳膊,不适合再打仗,他实在不放心让阿爸去前方战场冲杀。
像是察觉到儿子心中的担忧,君王呵呵笑了起来,说道:“放心,不用担心。阿爸这一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小小的库玛部我还没放在眼里,而且有苏和将军和扎儿花将军在,不会有事的。你不一样,你是除了我外最后一个姓‘赤那思’的男人了,经不起损失。我死后,你就是蛮族的王!将来阿爸都要跟在你的马后听你的命令,几家将军贵族们还有所有牧民都要跪在你面前对你效忠。你的路,才刚刚开始!”
既像是鼓励,又像是交代遗言,君王苍老干枯的手抚在儿子坚硬的面甲上,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君王比之四年前南征时衰老太多了,那时的君王头发斑驳,狼皮甲下的身躯像铁铸般,胸膛中像是积蕴着无穷的力量。那时在梦阳伊宁城的城墙上,君王冷漠得看着城中上演的屠城杀戮,对自己的儿子说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是令梦阳的史官连执笔记录的勇气都没有。那时的君王站在梦阳帝都缥缈城前,张开双臂仿佛要将这座大陆上最有名的城拥入怀中般……
可现在的君王头发斑白,琥珀色的眼睛略有浑浊,胸膛也不禁垮下去些……苏日勒真的不忍阿爸再去战场这样凶险的地方,那不是一个老人该去的地方。
可不等他出言挽留,君王已经勒紧马缰绳,面容一瞬间变得冷酷坚硬。他挺起胸膛,任凭寒风灌进来,仿佛一瞬间爆发出炽烈的气势般。高大的战马向前冲了几步,扬起前蹄人立而起高声嘶鸣起来。墨黑的高云马没有修剪过马鬃,十月寒风狂卷而过,战马马鬃与君王背上的大麾飞扬像一面猎猎作响的战旗。君王与战马像远古岩壁上走下来的壁画,苍凉有力,那清晰的剪影烙在每个人心中,就连那个一脸桀骜的梵阳将军之子也忍不住睁开眼睛,死死盯着那一人一马的威势。
君王高声吼道:“轰烈骑,跟随我出战!”然后一马当先冲出去,跟随在他身后的是两万名黑甲黑马杀气腾腾的草原重骑兵皇帝,像是一支黑色的箭矢飚射出去般。苏日勒和克木木的看着父亲带着军队出战,或许是父亲太久没出战过了,或许是因为自己现在也参加军队,知道战场上有多凶险。以前总觉得父亲打仗绝不会失败,他是不死不灭的战神,可随着自己长大,阿爸变得衰老,他终于明白阿爸的君王之位多么来之不易!
君王已经带着部队走了,没有多做停留。年轻的苏日勒和克突然怅然若失起来,父亲最后留在他心中的是那样伟岸的形象。哪怕是很多年以后,自己也老得不行了,一想起父亲那时候对自己说的话,父亲骑在马上飞跃而起,身影像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杀气凛然。这就是草原之主,就是腾格里钦点的草原统治者,强大,所向披靡,不可抗拒!这是所有人心中的印象。
可是在苏日勒和克眼中,这是父亲留给他最后的印象了。阿爸对他简短的交代事情时,自己只是安静得听着,直到他走前,连一句‘保重’都没说出口。他以为阿爸会再一次带着百战不死的轰烈铁骑胜利而归,却不想这仓促的最后一面就是决别。
距还日拉娜河南岸草原两百余里,银马寨。
这里是一座已经废弃的马匪寨子,据说在几十年前很有名。寨子里的马匪打劫沿途的商人,打劫过路的牧民,甚至连汗王都敢打劫,最后被当时的赤那思君王派军队围剿了。这片寨子里最鼎盛时有两千余人,整日出入战马,打了蹄铁的马蹄刨来刨去,也不迁徙让草场缓口气,寨子周围的草早都死光了。土壤被风沙侵蚀成沙子,银马寨方圆十里范围沙化得厉害,如今过了快五十年也没恢复起来。
这里一向死寂无人,今日却吵杂纷乱,伴随着武士的嘶吼声和战马的嘶鸣声,整个银马寨黄沙四起。扎儿花不顾风沙呛进喉咙里,大声吼道:“不要正面对抗,退守到寨子里,等后续部队支援!”大风帐武士听令纷纷向这片沙漠深处冲去,不再与敌人交战。他们身后跟着一大股敌人,全是库玛部武士的装束。
扎儿花森绿的眼睛无比阴冷,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地方遭到伏击,更没想到伏击他们的会是库玛部这样与赤那思比起来什么都不算的部落。扎儿花的武士都是擅长侦查埋伏的斥候武士,却没想到会被别的武士埋伏。敌人不算太多,约莫一万余人,大风帐虽然编制三万人,可扎儿花为了更快为部落抢占到牧场,将军队分成数份分头行动。他这一队人数不过六千,敌人刚开始在一处缓坡伏击,先引弓长射,又借着缓坡的冲劲杀了扎儿花一个措手不及,这才让部队乱了阵脚。
可扎儿花的武士胜在机动性上,他们不与敌人纠缠,迅速脱离战团,跟随扎儿花将军响银马寨深处冲去。六千骑兵奔驰而过,在黄沙地上卷起一溜烟尘,任凭身后库玛部一万余名武士拍马不及。
此时扎儿花的思绪却不在这上面,他一直恪守君王的计划准备着。君王那时南征回来时决定五年后发动草原统一战争,也就是明年。可现在库玛部竟在冬天即将降临前攻击赤那思的军队,这是烧坏了脑子还是蓄谋已久以为就凭库玛部就能抗衡赤那思的武力?塔塔木汗王莫非是疯了?扎儿花狂踢身下的战马逼它加速,眼神越来越阴翳,一个不好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莫非是几大汗王察觉了赤那思与梵阳王朝结盟,准备统一草原的意图?
扎儿花的心像沉到了深渊中——难道被抢了先手?
除了这个解释,他实在想不出库玛部为何胆敢触犯赤那思的威严!大风帐武士加快速度冲进废弃的银马寨中,依托寨子缓口气再与库玛部的武士较量,也能等待别的队伍来支援。实在不行的话,哪怕在寨子中重新编队,再与敌人冲杀也行。扎儿花的手攥紧狼锋刀,森绿的眼睛里满是杀意。
库玛部的武士果然停在银马寨废弃的寨子前,他们大部队守在寨子入口前。领兵的库玛部将军看着银马寨入口那黑幽幽的情景,像魔鬼的嘴巴般张着,不敢贸然进入。武士目光飞快得扫过废弃的木制寨子——几十年侵蚀,木质已经干枯腐朽,摇摇欲摧。他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命令道:“放火烧掉寨子,我就不信扎儿花不出来!”
武士得令,飞快行动起来。他们也知道时间紧迫,若不快点消灭掉这一队赤那思武士然后撤退,迎接他们的可能就是赤那思大部队的疯狂报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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