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高了一头多,他俯视着这个畏缩的胖子,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不管君王征战的结果如何,他都不是您这样畏畏缩缩躲在后方的懦夫可以评头论足的!你算什么?你有什么资格用你的口舌谈论赤那思的战神?谈论伟大的君王?尊贵的库玛部大汗王,我们的君王在前方征战时候你在哪里?现在只是让你迎接一下,又不会要了你的命,为何您身后的奴隶都没有抱怨一个字,您却像死了丈夫的女人一样说个不停?”
“你……你……”塔塔木大汗王竟被说的噎住了,他结结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塔塔木??库玛,尊贵的大汗王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责骂过?还是当着蛮族所有贵族的面,这让他以后在草原上怎么立足?竟然还将他与卑贱的奴隶相提并论,这让他的自尊怎么受得了?他脸越来越红,肥胖的脸红的像是熟透的西红柿,握着刀的手都颤抖起来!
““尊贵的汗王,您应该知道我的狼锋刀威力,想对我用刀么?嗯?呵呵,我现在距离你一米远,这个距离,你将刀完全从鞘里抽出来的功夫,都足以我杀你三次,即使我的刀现在还在鞘中……”扎儿花低低的笑起来,声音透着一股子疯狂,傲慢的疯狂!
可他有狂的资本,整个蛮族里,又有几个人有资格在他面前提‘刀术’?他看着塔塔木汗王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涨得通红的脸一点一点变得死灰,愤怒一点一点变成不甘的隐忍,这种感觉真的很受用!他是赤那思人,忠于赤那思,就绝不容许有人诋毁在他心中供奉为神的君王!
他冷漠的说道:“您尽可以在君王回来后当面对他说我扎儿花??兀突骨对您不敬,任由君王责罚我!可现在君王不在,我就是赤那思的当家人!我绝不容许有人质疑赤那思的荣耀!”他最后一句话吐出来的却是低低的咆哮,像一头饱足的狼般。
塔塔木汗王额头渗出冷汗,看着扎儿花掉过马头往回走去。从那双莹绿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下逃脱,就像从狼吻下捡回一条命一样!他刚松一口气时,扎儿花那冷酷的声音有遥遥的传过来:“您的刀,该磨一磨了。不知道您那样一把锈迹斑斑的刀不说杀人,能不能杀死一只羊羔都是个问题……”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刀,果然满是黄褐色的铁锈。他安逸太久了,已经很少用刀,年轻的时候他也是用刀的好手,年龄大了后却惜命起来,不愿再动刀枪,整日就是吃肉喝酒看女人跳舞……结果刀锈了,人也发福的不像样子,骑在马上都喘的不行……想想赤那思的君王,想想苏和??赛罕和阿拉坦仓那样的将领,自己真的什么也不算!
一股沮丧感莫名的涌上来,这个高傲的大汗王终于底下自己不可一世的头颅,默默的,不再说话。
扎儿花像铁铸的一样,稳稳地御马伫立在寒风中。他扭头看着旁边一个穿着华丽袍服,已经全白的胡子用带子编成一束的老头,语气难得的恭敬下来,说:“伟大的腾格里天神的使者,蛮族尊贵的大萨满,您可听见腾格里天神是否告知您君王是否得胜?”
那个老头是个瘦小的家伙,华丽的袍子有些大,罩在身上被风吹得像一面旗子在响动,看着都冷!老头子伸手将被风吹进嘴里的头发胡子抽出来,不小心手指沾到已经流到唇边的鼻涕,结果一下子拉出一道道细丝。老头子骂骂咧咧了几句使劲一吸,光溜溜的鼻涕又窜回鼻孔里,他用袖子抹了抹鼻子,说道:“这么冷的天让我老人家在冷风中等勃日帖那小子,这不是要我老人家命么?阿嚏……”老头子又打了个喷嚏,刚吸回去的鼻涕又喷了出来,这次一下子粘在他已经及腰长的白胡子上,恶心又滑稽。他又忍不住骂了两句!
也许在蛮族中,只有尊贵的大萨满可以这样不恭的说君王了!萨满巫师是蛮族心中天神的使者,大萨满可以带来天神的讯息,可以知道来年的是福是祸,有时候人们对萨满的畏惧更多一些!而这名大萨满年龄已经很大了,与他比起来君王的确可以被称为‘小子’。快七十岁的大萨满也是君王的长辈啊!
扎儿花看着大萨满用华贵的袍袖擦着鼻涕,努力不去想那是用数十镒黄金才换一匹的绸缎缝制的。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克制,克制……
“不知道啊!”老头子终于说话了“最近天上都是乌云,晚上看不到星星,我老人家也没法从星象上看出。没有星星,我老人家神通再怎么广大也没辙!”老头子的语气缓慢又懒散,像嘎吱作响的牛车。
“那腾格里天神也没有告诉您有关君王的下落么?”扎儿花努力维持自己语气中的恭敬,问道!
“天神?”老头子怔了怔,他笨拙的扯过马缰绳,让自己的坐骑靠近扎儿花的战马。皱纹密布的脸凑近扎儿花的耳畔,说道:“孩子,别傻了,我当了这么多年大萨满,没有一次听到过腾格里天神多我说了什么!一次都没有!不要指望天神那种虚无的东西能拯救你,能救你的只有你的勇气,还有你手中紧握的刀……那些关于神的传说,都是骗人的……神的胸膛里,只是冰冷的铁石!”
扎儿花仿佛觉得心一下子沉到深渊中,他怎么也没想到腾格里神钦定的使者竟会质疑天神!他在想老头子是不是喝醉了,再说胡话!可老头子呼出的浑浊气息里没有一丝酒气,他扭头看去,这个平日懒散的大萨满正一脸严肃的盯着他……
“神的胸膛中……只有铁石?”扎儿花默默地在心里重复这句话,继续凝视着南边昏黄的天地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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