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绞痛,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他咬紧牙关,用双手按住腹部,强忍疼痛站起身来活动麻木的四肢。待疼痛稍稍减轻,他小心地绕开战士们的遗体,来到城门口下查看地形,数丈之外是护城河,跨过护城河,约有一里远的空地,之后是一片隆起的丘林,如能通过空地,潜入丘林,逃生的机会将大大增加。他试探着向城门外探出半个身子,立刻听见城上的弩箭破空而来,连忙缩回身来。
那些从天而降的箭矢全都射入了草坐中。
祖甲估计城上依然有守军轮班监视城下,如果离开门洞必然被箭阵射成刺猥。但是,如果守军从里面打开城门,他们就会完全暴露在敌军阵前,更加无法逃脱。
这时,听见城上有一女子高喊:“众将士听令,凡斩获祖甲首级者皆可获得重赏,赏给土地百顷,家奴五十。”那女子一连喊了数遍。听这声音赫然便是祖甲的妻子婉儿。
祖甲与婉儿婚后,身边便时常出现刺客,影子一般跟着他,无法摆脱。祖甲曾经设想婉儿做了杀手的内线,却找不出他为杀手提供情报的原因,现在她公然号召守军斩杀自己,使祖甲忽然明白,原来婉儿竟是祖庚的爪牙。听她刚才的言语凶狠无比,而自己与她朝夕相处这多年,竟全然不知。想到这里,祖甲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
祖甲心说,如果婉儿令士兵打开城门,她定要问问婉儿,那祖庚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竟能让她对自己的丈夫痛下杀手?
时近正午,城门洞中还活着的人能听见城上守军换防的声音,但城门仍然高挂紧锁,毫无动静。从那盘龙湖底的石室出来后祖甲滴水粒米未进,肠子都饿得打了结,到了这时身上越发没了力气。他靠着厚重的城门坐到地上暗想,即便守军不开门进攻,就这样困在这里饿也要饿死了。或许那些守军知道如若开门来攻,我们这些人必然以死相拼,所以就用弩箭困住我们,教我们冻死饿死在这里。
那些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的亲兵呻呤了一阵,便感觉身上开始变得麻木起来,意识也渐渐模糊,迷蒙中直觉饥肠辘辘,缓缓睁开双眼,又觉得身上酸痛难忍,摸摸身上没有半粒可食之物,方才后悔昨日走得匆忙,未带些食物在身上,转见祖甲倚坐在城门角落里,便爬到他身边倚靠着坐在一起。
门洞中这些亲兵俱是王都子弟,曾经跟着祖甲征战多年,与祖甲的感情甚笃,非同一般,如祖甲袭任王位成功,他们也必能成为帝国的重臣宠将。因此,他们将青春韶华和生死命运押在祖甲身上,与之齐进退,共荣辱,同生死,如果没有他们在身边,流亡南方的祖甲也活不到现在。人生成败对于这些亲兵而言也就是一个忠字——只有忠才能让自己出人头地,只有忠才能让自己在帝国的权势版图中拥有一席之地,为了这个忠字即便慨然赴死也是值得的。
这也是大多数战士在战场上慷慨赴死的原因。
在过去的征战中,这些亲兵也曾面临敌军万千重,命悬一线,但他们从未面对过眼前这种局面:势单力薄,孤立无援,连活下去都成为一种奢望。他们知道没有救兵到来,因为这次的敌人是拥有天下的商王,他要祖甲死,举国都会诛讨祖甲,祖甲连半点活命的机会都没有。这是王室子弟之间的生死游戏,远比战争残酷,手足亲情在王权面前变成了狗屁,变成了一件能用即用、不能用就扔的道具,不幸的是,这些亲兵与祖甲成了这一次游戏中的猎物,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在这种举国皆欲杀的情形下,想要保住自己的命,似乎只能靠命本身,而不是靠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个人力量。
冬季的白昼本来是短暂的,可是门洞里的人们却觉得这一天似乎像整个冬季那样漫长,熬来熬去也熬不到晚上。好不容易,挨到门洞外面的天空暗下来,一群寒鸦咕咕叫着掠过渐渐变成灰色的山林。一只山鹰从空中俯冲而来,落在门洞入口处的一堆尸体上。那些尸体有一些是守城的卫兵,有一些是祖甲的亲兵。
众人气若游丝,无力起身上前驱赶,有人摸着一粒石子掷过去砸在鹰的脚边,鹰跳开两步,看看四周,复又走近尸堆。祖甲也扔了块头过去,可距离那畜生还有丈余远就坠在了地上,够不着。那山鹰侧首向门洞里望了望,大摇大摆地走到一具尸体前,跳到他胸口上,张开尖利的喙,尖嘴钳一般准确地插进那尸体的眼眶中,将已经发硬的眼珠像衔出来,仰首吞进入腹中,再用钩子嘴将那些曾经鲜活健美的鼻子、面颊、嘴巴撕成碎片,囫囵吞下。随后又有数只寒鸦敛羽落在尸堆上,将尸体们的肠肝心肺扯得满地都是。这些畜生从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人类身上找到了快感,对门洞里众人的呵斥充耳不闻,肆无忌惮,动作又快又准又狠,似乎每一下都啄在那些活人的心尖上,让活人们觉得恐怖,撕痛,恶心得直想作呕,而那些尸体却一动,好像十分乐于被肢解,享受原始的天葬带来的快感,不做任何抵抗——而那些活人却止不住地联想到自己的身体器官,计算着自己还有多长时间,一天?一个时辰?或者是半个时辰之后,就会成为这些天空杀手利爪下的碎片。
流血是可怕的,尤其在严寒的冬夜里流血不止,因为寒冷会加速身体变成尸体。
每一个人都清晰地看见自己走过最后终点的样子,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
到这时,那城门越发显得厚重巍峨,凛然不可犯,而城下门洞中的人们越发显得微不足道。
一名两鬓斑白的老兵,在腮帮下支起一支胳膊,侧卧着,背靠城门,也许是想驱走心头的恐惧,竟轻轻哼起家乡的歌谣,声音时有时无,飘飘然然,十分虚幻,毫不费力地就将众人的思绪带向了远方。
老兵身前紧靠着数位年龄相仿的年轻士兵,其中一人脖子僵硬地伸着,丝毫不能动弹,有一支箭插在他脖颈上,但他却能说话。他笑着道:“兄弟们,我就要死了,说说话,道个别吧。”
另一人腿上穿着一支断箭,鼻梁被砍断了,他闭着眼豪迈地笑道:“说什么——哎哟,真疼啊!咋不一刀砍死了干净。”过了良久才又一字一停地道:“道,别?不、是、活、生、生、的么?”
与他背靠背的一人却是腹部被戈刺中,肠子被拉出一截,他将肠子塞回肚子里,用布条缠紧腹部,但是血仍然止不住向外渗出。那些布条被血液浸湿后渐渐冻成黑色冰条,而他腹部的疼痛感却渐明渐强,痛得他厉声呼嚎,直到嗓子彻底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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