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是因为知道倪家的人目前正住在这里，掌柜的才有恃无恐。
小莫看着刚刚受惊的小泵娘和老人，伸手把他们叫了过来：“会唱江南小调吗？”她柔声道。
小泵娘不过十五、岁吧，这么小的年纪要这样讨生活，小莫暗暗同情。
“会的，爷。”小泵娘怯怯地道。刚才的事令她心有余悸。
小莫伸手取了錠银：“这儿吵杂，到我房里唱？”
小泵娘与老者迟疑地对望。这錠银他们可要唱上大半年才賺得到，但他们也有骨气，万一对方意图歪邪，他们宁可不唱。
小莫看出他们的迟疑：“请老跟着一起来，我离家很久了，想听听家乡小调，两位帮帮忙吧。”她拱手笑道。
“不敢当，谢谢爷捧场。”老者见他谦恭有礼，神色正派，对女儿点了点头。
小莫须他们进了自己房间。为了让他们安心，还特地大开房门，以示坦荡。
“爷要听什么曲？”老者问。
“都行。只要是江南小调都行。”小莫笑道。拔开了朱漆酒葫芦，灌了起来。
从前潜在体內放荡不羁的因，随旅途的见识与身分的改变一点一滴的释放出来，高雅的仪态及斯有礼已不复见。如今她全身罩在粗布衫下，背上背着斗笠，足踏芒鞋，腰间悬了个斑駁的朱漆葫芦，手持长杖，发丝纠结凌乱，十足一副浪人模样。举手投足闲，有谁看得出她是个未出阁的女？
“那么为爷唱首『绿腰儿』。”小泵娘见这位俊鲍随和，也不再苦怕了。
他们一拉一唱。老者琴声悽愴，小泵娘的歌声清脆，颇不搭调。她吳儂软諳腔调不甚精准，但小莫已是眼眶微湿了。
唱罢一曲，又唱一首『採桑』，小莫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对着葫芦灌酒。半晌，酒兴一起，吟唱起来：白发重来一梦，青山不改旧时容；
鸟啼月落寒山寺，歌枕当听半时钟。
(唐．张继…再泊枫桥)何时自己才有机会再泊枫桥，再望一眼故乡的寒山寺？刘家现在是何模样呢？小莫悲伤的想着。想回去，又不能回去，理智与情感交战，痛苦难当。
老者与小泵娘对看了一眼，这位俊鲍满面风霜，衣着随便，看不出也有风雅的一面。
“令人怀念的江南小调啊！在下可有幸与这位朋友共同欣赏？”
小莫抬头一看，来人站在门口，年的二十五、，蒲洒俊秀，神情怡然，赫然是三年前一别后不再碰过面的倪夙潮！
★★★
倪夙潮昨日刚自西夏归来，运去了绫、罗、锦、绮、綃、絹上万匹，售于西夏转销到西域各地。这笔生意虽是他这辈所做最大宗生意，而且需耗时三个月，但凭他丝路宗主倪家字号，大可不必亲自远赴异域谈生意，只因家催婚连连，他兴致缺缺，遂以此做为逃避婚事的籍口。
在这饭馆休息了一天，将要启程之际，突然听到对面房內传来歌声，唱的是三年前他到江南刘家时，刘大人召府琴师演唱的江南小调，虽腔调不道地且音质脆弱，仍令他驻足良久。
这曲让他想起江南佳人小莫姑娘。这些年来，他没有一刻忘了她。
她现在人在哪呢？找到她小姐了吧？继而又想，得了吧！再想也没用，她是别人的妾，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有幸得到她的。能认识她，已觉不虛此生了！倪夙潮叹道。
房又传来另一人的吟唱歌声，唱的是『再泊枫桥』，浓烈的哀戚之情令他动容。这个声音低沉沙哑，酷似小莫，不过，狂放扯嗓的豪迈情感与小莫又大大的不同。
他忍不住上前想结交这个朋友。
★★★
倪夙潮站在房门前，与放下酒葫芦转过身的小莫视线对上。两人均吃了一惊。
他怎么会在这里？！小莫面色不妀，心波瀾四起。
小莫？！真像小莫！是小莫吗？倪夙潮大惊失色。
“敢问来者何人？”小莫大方地问。
“在下关倪夙潮，宜一像…阁下真像我一个朋友。”倪夙潮紧盯着小莫，眼前之人满面风霜，容貌酷似小莫，但又稍有不同，气质神态更是南轅北辙。
“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如有相貌酷似我的，也不是不可能。”小莫坦然笑道：“久仰大名，倪兄也喜欢江南小调？”异域逢故人，见到他颇感亲切。
“是啊，江南是个好地方，曾有幸一游，令人永生难忘。”江南有个到小莫令他永生难忘，他暗道。
他清醒过来，见到眼前的『小莫』原来是个男，不禁失笑问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莫寄情，幸会。”小莫报上这个她用了三年的化名。即使有个莫字，她自倍应该不会露出马脚。
“莫寄情？究竟算是寄情还是不寄情？要是连名带姓喊你『莫寄情』，不但意义上无情，喊起来更是伤感情；单喊名字『寄情』不但感觉上亲热有情，意义也是。这个名字真是有趣极了。”倪夙潮异想天开，乱拼乱湊。
“哈哈！这我倒没想过，倪兄的解释才是有趣。”小莫大笑。
时隔三年，小莫心的桎桔徹底放开，眼界既广心胸也更宽了。她承认三年前对他曾有过淡淡的爱慕，但此时已烟消云散，她決心要与他结为好友。
“倪夙潮，早晨的浪潮，是高是低呢？既有夙潮当有夜汐，夙潮夜汐海边成双。搞不好嫂是叫夜汐，还是在海边定情的！”小莫玩心大起，拿他的名字做。她想起三年前他来向小姐求过亲，求亲虽不成，如今也该成家了吧？
“嘿！我老婆不可能叫夜汐，因为我老妹不可能当我老婆。”倪夙潮哈哈大笑。他下意识不想再谈『老婆』这个烦人的名词。
“原来令妹叫夜汐啊？令尊令堂取名真是特别。”小莫见他岔开话题，不以为意。
“我住的房还叫观海山庄呢！”
“以后你家茅廁可命名为观瀑楼。”
“哈哈！”
註：借用金庸所着之『射雕英雄传』，黄蓉对『漁、樵、耕、读』之『读』质疑孟：
乞丐何曾有二妻，邻家焉得许多鸡；
当时尚有周天，何事纷纷就视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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