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眼睛,回望了一下自己刚刚锄过的地。虽然田野此刻暗得像扣上了个大黑锅一样,黑沉沉的,闷热得透不过气来。可红杏还是能辨别得出那刚锄过的土地松散得像刚洗过澡的人一样,舒舒服服干干净净地躺在那里。那整齐的秧苗像包在襁褓的婴儿一样,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已经合上片静静地睡着了。
红杏看了眼还没锄的几块地,那里的杂草在黑暗挠着她那焦急的心,她在心里祈祷着:老天爷呀,你可千万别下雨,等我把这遍地锄好了,晒死了草芽你再来场雨吧。红杏心里这样祈祷着,在黑暗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村里走。
村里鸡鸣狗叫穿透了那缭绕着炊烟的天空,一直传到这野外来,这让人感觉到了村庄的温馨。那呼儿唤女的叫喊是这寂寥山村里的美声唱法,女人们往往要拉长了嗓音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喊那不知疯到哪里去的孩们回家吃饭。在这样的叫喊声,夹杂几声奶声奶气的孩的回应,这让红杏听起来像天籁一样的美妙动听。不知为什么,自从大山出事后,这一度被她讨厌过的噪音突然间变得动听起来。
也许是因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做母亲的原因,她逆反似的强烈的喜欢起这样的喊声来。她觉得这才是人活着的标志,才是真实的人间烟火。一辈辈的庄户人,一家一家的小日,就这样传承下来的。
现在各家的日好过了,夫妻间吵架的少了,各家的小日都过的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唯有自己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在的大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娘则像念经一样整天在自己耳朵边上唠叨,好象是自己让大山变成这样似的。
这样的日什么时候是个头?大山他什么时候才能转变过心态来?我该怎么办?红杏的心里像压了块磨盘一样,经过学校的门口时,她看见成老师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一股亲切感让红杏不由自主的走进了校门。尽管天已经不早了,可她不想回家看见大山那个样,也不想听娘的唠叨,她现在特别想找个人来说说话,要不她真怕自己会崩溃了。可是,当红杏走近老师的窗前时,好象听见老师的办公室里还有个人,她止住了脚步,听清楚了里面的谈话:“刘洋,你找你爹想想办法,我想红杏借去的钱一时半会儿还不了,你求求你爹,用村里的公款先垫一下,说什么也不能耽误了给学生定书啊!”没考上大学的书记的儿,现在顶了红杏教书的缺。红杏听见刘洋沉吟了一会儿说:“我找我爹说了,我爹说村里没钱。这事还得靠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我也帮不了你的忙。”
红杏听了他们俩的谈话,嘴巴张得能吞下整个鸡蛋,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学校的。她回了家,就奔猪圈去了。猪圈里的猪还没肥,就是卖也卖不了几个钱。怎么办?家里给红桃准备的学费也给大山交了医药费,自己现在连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了。红杏依在猪圈上发了会儿呆,心里像被猫抓一样。娘过来喂猪时,被她吓了一跳,等看清楚是红杏后,把猪食勺磕得梆梆响:“喂猪还长肉哩,喂个闲人干什么?你去看看吧,又喝上猫尿了!”红杏知道娘又说大山,可她已经没心情去管这个事了。
天不亮的时候,红杏就骑了自行车去城里找杨洋了。杨洋的新单位很好找,她看杨洋还没来上班,红杏就在大门口等她。等她看见杨洋骑了辆轻巧的木兰摩托车,穿了时髦的衣裙风驰而来时,高兴的朝她招了招手喊道:“杨洋,杨洋——”戴了墨镜的杨洋见红杏一大早就堵在门口这样叫喊自己,心里老大的不痛快。现在谁还敢这样直呼自己的名讳,她大小也是这里的主任了。杨洋停了下车,但没熄火,她皱了眉头问:“什么事呀大呼小叫的?”红杏见杨洋不怎么热情,知道自己麻烦人家的事太多了,就不好意思的说:“杨洋,我有个急事,想……”这工夫,杨洋看见她们局长的车来了,马上说:“我今天要和局长一起去市里开会,你先别说了,我要迟到了。”
杨洋的小摩托车喷出一股黑烟,追在局长的车屁股去了。红杏满心的希望变成了泡影。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情绪低落地推着自行车,逆行在上班的人群,真是欲哭无泪了。等她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她的眼睛一亮,心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卖血!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还是有办法可以用的。
红杏几乎是兴奋的跑进医院的……等她放下撸起的袖,捏了张领钱的纸条去取钱时,迎头碰见成老师从里面出来,他那挽起的袖还没有放下来。四目想撞时,两人都明白了一切。红杏看着瘦弱的成老师,倒退了几步,捏在手里的条落在地上……
师生俩卖血也没能及时地补上学生交的学费,因为人的身体短时间内没那么多的血可抽。成老师因为这个被免职了,欠下的钱成老师给学校写下了张欠条,学费由刘洋给补交齐了,这才没耽误给学生定下一学期的书。这校长的职位也就由这个年轻的有“责任”心的刘洋老师来担任了。因此,成老师挪用书费的事被演绎成了好几个版本流传着。红杏和成老师的清白又一次受到了侵蚀。大山的酒也就喝得更凶了,红杏娘说他两句,他还不服气的和岳母吵架。红杏为了躲避他们的战争,几乎整天不着家。繁重的劳动,和沉重的精神压力,使这个坚强的人再也支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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