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电脑的语气里,我还认为他是何等人物呢!就这么一个白面书生,却敢向我发号施令,真不知天高地厚!
可见了面,他一声“苏老师”,再加上那毕恭毕敬的神态,也就大大削弱了我的锐气。我坐到他预留的座位后,开口问他叫什么,他一边点着菜,一边腆然答道:“苏老师,您……您还是叫我‘白面书生’好吗?”
这小屁孩!还这么不实诚!幸亏是他请客,不然我真要教训他。
我窝着心火,跟他边吃边聊,蓦地我发现,这个木讷的小屁孩在跟我交谈中,不时地向西南窗口打探,那边又有什么呢?噢,那儿散落着几个美女,有年轻的,也有不太年轻的,其中那个不太年轻的独自坐在窗下,喝着一杯可乐,翻着一本杂志。
于是我有了调侃的话题。我问眼前这位书生:“喜欢美女吗?”
“你不喜欢吗?”嗬,他倒是机智。
我如实答道:“喜欢,但咱俩口味恐怕不一样。”
“说来听听好吗?”
我喝了一口酒,告诉他:“别人是越年轻的越好,而我却喜欢成熟的、有风韵的。”说到这里,我耻笑开了自己,什么岁数了,怎么会跟一个孩子谈论这些呢。但既已表白,也不能不找点论据吧?因此我又补充了一句:“苏轼曾言‘短长肥瘦各有态,玉环飞燕谁敢憎’。或许我牙口老了,啃不动嫩草了吧。”
听了我这话,他抚摸着一直搁置在台面上的手机,拘谨地笑了。但在回收眼间的笑纹时,又往窗台那边打量了一下。
那儿有什么呀?不就是几个美女吗!唉,如今的年轻人啊!
他发现我的目光也在跟随着他,有点慌忙地甩出了一句话来:“苏……苏老师,最近写什么呢?”
仿佛我才想起他是影视公司的文学编辑,于是便正经八百地告诉他:“一部粮食的作品。”
“粮食?古装?还是现代?”
“从淮海战役到统购统销,再到放开粮食市场,前后60年。”
他斟字酌句地说:“现实题材,禁区、雷区……”
到后来他无奈地晃开了头。
我却说:“禁区里跳舞,是大傻瓜,雷区里跳舞,那才是天才呢!”
他黯淡地垂下眼睛,没有吱声。
但他柔软的手指,却在不停地摩挲手机。看得出,我犀利的话语让他无法应对,他有点儿困窘。
这时,我发觉窗边的那个女的走来了,戴着墨镜,有点儿似曾相识。眼前的小伙子就像盼来了救星,慌忙站了起来。
我审视着走来的女子,越来越觉得在哪儿见过。
她走到了我们跟前,我忽然心中晴朗:这不就是那个假冒“酒托”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我刚要打探“白面小生”,那小子倒好,一看她来了,犹如开笼的小鸟,“轰”地飞走了。
就在我消化疑惑时,她轻轻坐下,望着我,刚要进行解释,我笑了笑,抢先说道:“看来,这一幕幕都是你导演的呀。看了征友启事,先下达了防洪任务,又策划了这次见面,恐怕你就是真正的‘白面书生’吧!”
她微微颌首,从耳边摘下蓝牙,说道:“你确实聪明过人,但还有一点你没猜到,刚才你们的谈话,我一直在用蓝牙旁听。小魏的手机跟我连接着。”
“为什么要这样呢?”我问她。
她摘下墨镜,一双漂亮的眼睛立刻活灵活现地裸露了。她含蓄地笑道:“一个作家的征友启事,无异于王子招亲,作为灰姑娘,我既想看看热闹,又想试试运气,所以只能采取一切非正常手段,能进能退,不至于尴尬。譬如今天晚上,如果你带着一个美女出现,对我来说是什么?等于是花钱买罪受!”
“呵呵,我会那样吗?”
“那可不一定,如今男人带着情人赴宴,是一种时尚。”
我呵呵笑道:“我还真想带着女友来,只可惜呀,女友向未来请假去了。”
她闪着皎洁的眸子,说:“向未来请假?嘿,有意思。”
我费解地问:“素不相识,你怎么会动员我到西直门去防洪呢?”
“你不了解我,我可了解你呀。看了你的征友自述……”
她还没说完,我已恍然大悟,抢先说道:“你早就记住了《容易误解的100个历史问题》这本书,上网搜索后跟作者照片比对,当确定了目标,你就展开了一系列的活动。对吗?”
她笑而不语。我在观察中发现,她是一个看似冷美,却内心似火的女人。
她一边替我斟酒,一边轻声复述着我的资料:“伤兵、编辑、作家,你的人生可真够丰富啊!”
听她这样说,我也开始激将她:“我可是一丝不挂了,你可别披袍擐甲啊。”
她凝眉沉思道:“我是影视公司的,已经告诉过你,刚才那位,是我们文学部的编辑,也是我的表弟。”
“恐怕不仅仅是表亲吧?”我判断道。“他好像还是你的下属?”
她不置可否:“还是跟智者对话省心呀。”
我又进逼道:“你画圈,我跳舞,真可谓用心良苦啊。莫非你也是单身吗?”
她眨眨眼睛,抱歉地说:“将来你会知道的。哦,我还有点事儿,该走了。”
我不失尊严地望着她:“也好。不过,你会这样简单地分手吗?”
她含蓄地点点头:“聪明!”
说完,她将手里的那本杂志按在了桌面上。
她扭身走了,只留下了聘婷秀雅的身姿,令人陶醉。当我捡起那本杂志,发现了一串数字。这不是电话号码吗!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