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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成田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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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舱乳白色的舱门缓缓地关闭,将最后一缕海咸味的微光,紧紧关到门外。林宁轻轻扣好安全带,转头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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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轰鸣着从地那片硕大的岛屿上腾空而起。那些几分钟前还置身左右的高大建筑,不停鞠躬挥手的工作人员,粉红的樱花,和咸湿的空气,那些十几日里由陌生而渐渐熟悉起来的林林总总,仿佛是一个充满日语的粘稠梦境,就在这一刹那,飞快地缩小着……直到再一次变成那块墨绿色的海岛,变成那片画在地图册上的小小图形。林宁忽然记起初中的一位地理老师,他十分的年轻,羞涩地站在陌生的讲台上指着挂在黑板上的地图,“大家看,这是地图的一种,叫做‘分层设色图’”,他卖力地读,可是紧张的舌头还是晕头转向地绕在了一起……那是林宁在初中里的第一堂课,脑海里全是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和对小学教室的怀念,可是听到老师焦急而滑稽的发音后,还是忍不住跟着坐在前面的双胞胎一起大声地笑了……许多时候,我们无助地面对着陌生一言不发,仿佛下一秒就要害怕地哭出声来,直到有天离别悄悄临近,才发觉一切原来早已变得熟悉,并且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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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我们要回家了。”
“对,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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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着陆时剧烈的震荡,把这群颠簸了大半个月的孩子们从睡梦中惊醒。林宁从制服的侧兜里掏出手机,左上角那只放肆了许久的鲜艳红叉终于销声匿迹,乖乖地变回那枚温馨的满格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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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姐,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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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别总是让重逢的欣喜成倍飙升,林宁靠坐在懿思晨的旁边,注视着王梓大呼小叫地把他们从日本空运回来的进口零食分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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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瘦了,回家要多多吃饭,知道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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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晚,空荡的公车老态龙钟地靠边停靠,林宁跳下公车,回身冲着王梓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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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那扇门的时候,微弱的灯光从黑暗里一点一点地溢出来。满地凌乱的废墟,在电视机忽明忽暗的光束里尴尬地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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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宁面无表情地从男人身旁经过,推开他们共同居住的卧室。偌大的双人床上空空荡荡,沿着床边的一侧,整齐地摆放着一只卷成筒状的被子,以及装在被子里的女人,在这个空旷的房间里仿佛一只刚刚从油锅中捞起的炸春卷,裹着浑身滚烫的焦黄,盛放在餐盘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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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宁走过去慢慢掀开被子,女人被泪痕浸湿的碎发凌乱地贴在变形发肿的脸颊上。这个习惯了叫人失望的家,叫人心寒的两个人,早已激不起一点愤怒之外的情绪……可看到女人的样子,林宁还是心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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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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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无声的黑暗里,林宁听见自己的声音,那么冰冷,仿佛只要脱离了唇角就立刻结成冰凌,掉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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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林宁……他是你爸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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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宁轻轻地笑了。
对啊,爸爸。
你总是可以举起林林总总的凶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咆哮着甩向天花板的吊灯,看着它们在你含糊的暴叫中粉身碎骨,看着它们在动能散尽的最后一秒仇深似海地狠狠刺进皮肤,用猩红的血迹祭奠自己四散的身躯……你永远可以自信满满地向着下一个凶器伸手,因为你有资本,你知道在你的身上有这个女人想要的一切,你知道她到死也不会离开你……可你从不珍惜,在你一帆风顺的时候对着她欢天喜地,在没有什么供虚荣心欢呼的时候,拿起大把大把的凶器向着这个叫做家的地方肆意挥霍……
可是爸爸,你知道吗?
你这辈子最牛逼的事,就是找到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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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的体育课总是少年们释放热血的天堂,林宁却坐在温热的操场上,在一片沸腾的呐喊声中靠着懿思晨昏昏沉沉地睡去……很久没有好好得睡过觉了,疲惫的感觉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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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思晨静静地看着这个在身旁熟睡的孩子,小小的嘴唇轻轻地抿着,浓密的睫毛把整双眼睛遮得密不透风。男生的足球不时滚出场线,王梓那只灵活的胖子就蹦蹦跳跳地一路小跑过来,挡在她们前面把球用力地踢回去,经历了这场长途旅行的孩子们回来之后都显得异常兴奋,懿思晨不由低看了看林宁……只有这个小笨蛋把自己玩得累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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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了你!”
林宁忽然咬着牙齿翻身坐起,喘息急促地四处环顾,最后无辜地看向懿思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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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近垂直的阳光,把林宁的脸照得黑白分明,懿思晨伸手摸了摸林宁潮漉漉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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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你老实告诉姐,日本的孩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啊……”一头雾水的林宁,迷茫地眨眨眼睛。
“那为什么你做梦喊着‘杀了你’,为什么别人回来都像打了鸡血,只有你闷在这里睡觉?”
恍然大悟的林宁回过头,哀怨地看着球场上上蹿下跳的王梓……
“姐你想太多了……只是太累了做了噩梦。”
“宝儿。”懿思晨认真地看向林宁,“可我总是觉得你心里有事。”风轻轻吹起懿思晨洁白的衣领,林宁低下脑袋,摸了摸自己圆圆的耳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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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信赖”这种事真得不只是心理活动而已。我听得到它的声音,看得见它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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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那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林宁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懿思晨,视死如归的样子惹得懿思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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