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白老哥,这回你怎么说?平心而论,若是你选,哪个能胜出?”
白画影却反问道:“三位怎么看?”
西灵搔搔后脑勺,不负责任地笑道:“我能弃权么?”
白画影翻个白眼。季沧笙望着那两卷字帖,犹豫道:“这当真不好选。平心而论,似乎是赵公子的字更像书圣原迹。”她转过头,问一直沉默的南风意,“南少侠,你觉得如何?”
南风意望着台上,淡淡地道:“世上只得一个王右军,也只得一个苏枕河。在下倒认为苏公子能胜出。”
白画影挑了挑眉,不由看了南风意一眼:“南兄倒是看得十分透彻。小苏若是听了南兄此言,必定引为知音。”
季沧笙一头雾水:“白大哥,南少侠,你们……什么意思?”
白画影卖个关子,道:“你往下看便是。”
众人便又把视线挪回台上。只见台上程如芝看完苏枕河的字帖,便点头道:“老夫心中已有评定了。”
司仪在旁边道:“不知程老先生评判,是哪位公子胜出?”
楼内鸦雀无声,无数视线落在程如芝身上。程如芝抚着长髯,道:“依老夫之见,苏小友的《快雪时晴帖》,更胜一筹。”
楼中顿时爆发出海潮般的掌声,众人齐声赞叹,都道苏公子真乃人中龙凤,才华惊人,不愧为“姑苏第一才子”称号云云。
赵尚岚脸色发白,竟失态地叫道:“不可能!我不会输的!我练了那么久……”他猛然向程如芝怒道:“程老先生,你莫不是与苏枕河相熟,便偏心于他?”
程如芝面色一变,出声喝道:“放肆!”
枝节横生,楼内一下安静下来,众人见程如芝发怒,都不由心下惴惴,不知事态会如何发展。
赵尚岚话一出口,便觉后悔,被程如芝反喝一声,竟不敢再顶撞。他涨红了脸,片刻,勉强拱手道:“程老先生恕罪,学生一时激愤,便忘了礼数。”他拔高声调,紧接着又道:“但学生斗胆问先生一句,学生的字帖,哪里输给苏枕河?”
程如芝见他认错,便也缓了口气,重重一叹,道:“赵小友,琴棋书画,皆由心生,以寄所托。以你书法造诣,完全可笔随意转,应运自如。但你刻意琢摹兰亭原帖之着法,起承转合之间反显得犹豫迟滞,未能收放自如。兰亭神韵,在其血脉流畅,风神洒落,太过执意字迹相像,反而是得其形而失乎神了。”
赵尚岚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程如芝又道:“但反观苏小友的《快雪时晴帖》,随心而书,虽形迹与原作的契合不如你所仿的兰亭,但天质自然,气韵流畅,浑若天成,自然是略胜一筹了。方才我问苏小友,如何评判你的字帖,他答一句,‘世上只得一个王右军’,便是直点出你拘于形迹、失了真我的缺陷。”
赵尚岚面色发灰,万料不到自己日夜苦练《兰亭序》,力求完美再现书圣真迹,却败在了失却神韵这一方面。
而台下,诸人议论纷纷。季沧笙叹道:“‘世上只得一个王右军,也只得一个苏枕河。’南少侠方才所言,沧笙总算明白了。”语气之中,似乎十分佩服。
西灵睨见白画影的笑容,道:“白老哥,你刚才也早就料到苏公子会赢吧?”
白画影道:“那是自然。《快雪时晴帖》似山蕴玉,笔意从容简静,正合小苏温润清和、不外耀锋芒而骨力中藏的脾性。那赵家小子心胸狭隘,哪里能得魏晋磊落风流?两相比较,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不管台上台下如何议论,赵尚岚再败苏枕河之手已成定局。那知府公子绷着脸,闷气填胸,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拂袖退下,坐回自己的位置。看他那铁青脸色,只怕今晚回到府上,少不得一番鸡飞狗跳了。
随后,又是十余位才子轮番上阵,与苏枕河比试,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在列。然而苏枕河当真无愧于“第一才子”的称号,惊采绝艳,一一胜出。
孟夏之聚,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酉时刚至,恰好比完。
苏枕河连败众才子,再夺魁|首之称。谪仙楼内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喝彩如潮,铺天盖地,楼内众人无一不佩服之至地望着苏枕河,交口大赞其才。“苏三公子”四个字,仿佛成了在场读书之人心目中巍峨的高山、一心企及的目标。
苏枕河向四面各作一礼,面上依旧是柔和清浅的微笑,宠辱不惊,似乎这“第一才子”的名号,于他而言,只不过是平凡生命里再平凡不过的一件东西一样。
司仪上前,宣告今年孟夏之聚结束。众才子或垂头丧气,或回味比试,或相互讨论,各自下台,打道回府,期明年再聚。而楼中众人,少许出楼散去,但更多的却是留在谪仙楼里,吃个晚饭再走。
苏枕河一下台,即被一群家丁簇拥住,片刻转出谪仙楼后门去了,倒似把台下还有个白画影忘了个干净。
西灵摸|摸下巴,笑道:“白老哥,看来你最好的朋友把你给忘了。”
白画影竟然也在笑:“你怎么知道他把我给忘了?”
西灵道:“他理都不理你就走了,难道还是把你放在心上?”
白画影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下去准备酒席,让掌柜的上最好的酒菜来招待我?”
白画影说得不错,苏枕河离开一会儿后,便有一个家丁来到四人跟前,朝白画影打了个躬道:“白少爷,三少爷请您和您的朋友到楼后园子里一叙。几位请随小的来。”
白画影不无得意地拍了拍西灵的肩,跟在那家丁后面。走了几步,又笑问:“小苏这回又准备了什么好酒?”
那家丁似乎很了解白画影,也是笑着回答道:“三少爷特地让掌柜起了三十年陈的东阳酒,白少爷定不会失望的。”
白画影双目生光,朗声大笑:“好个小苏,这回倒是舍得。”
一行五人,便在白画影的笑声中,走入了谪仙楼后的一处园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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