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凉。
自昨夜至今日凌晨的一场雨,让苏三不得不撤去一直盖着的毛巾被,换上七婶送来的棉被。但是,苏三对此全无不适。相反,他还有些欢喜。
也不知从游戏开始的第几天,他就发觉现实的自己有了些变化,身体上、心理上的变化。
可能是心里不再如往日积郁甚多,也可能事实如此,七婶说他“一天比一天帅”。苏三以为她是心里亲近,总觉得自家孩好看。七婶却摇头。她说,从街坊邻居偶尔看到苏三时傻不愣登的表情就能知道一二。
除了容貌上的变化,苏三的双手也与以前略有不同。以前洗上十几分钟的衣服,手都泡得发白,现在就是泡上一两个小时,都没一点不正常。
而且,手背上的寒毛渐消,毛孔变细,但纹理却粗了些。
手指甲不再是以往的弧形,而是呈多边多棱的形态。这些甲床上棱条的形状,也各有不同。有的狭长隆起,有的断续绵延。
此外,苏三的心理也有些变化。他越来越喜欢水,不管是井水、河水还是雨水。他一看见水还有那高高挂在天上的云彩就觉得亲切。看见水就觉得只有泡在里面才自在,看到云彩则会有另外一种感觉,苏三说不上来的感觉,仿佛那云彩本就应该是他的似的。
对自身变化的原因,苏三也说不出什么道道来,只能归咎于“重生”的特殊经历。
至早饭后,这淅淅沥沥的秋雨才算停了。苏三出门,活动下手脚。
门前的路,还是厚土夯成的马路。在苏三的记忆里,这条路要到明年才会由村里集资聘请建筑队修成沥青公路。现在的它,还如往常,一遭雨水便泥泞不堪,依然是村里的“老大难”。
此时,一位七十岁的老爷,正骑着一脚蹬三轮车,行走在坑坑洼洼、泥烂而滑的马路上。苏三隔着矮墙一眼望去,却是村里的林四爷。林四爷是苏三的二叔二黑沟的木匠师傅。爷爷在时,两家还有些走动;爷爷一去,也没见他来过。重生前的苏三慨叹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时,常拿他“举例”。
想是车落到大一些的水洼里,任林四爷面红耳赤、喘息不止地再三使劲,这车依然不动。无奈的他只能下到稀泥窝里,弓起身拉拽,但还是不行。
苏三停了停,看着他那近乎全白的头发,最终还是软了心思,推门过去,帮林四爷拽出了车。车上满载着从大棚里新摘下来的黄瓜与豆角,他要上集去卖的。
苏三帮完忙,也没说话,直接转回家。刚进屋里,就听身后踏踏的脚步声。
林四爷掐着一大把豆角跟着进来,同样不说话,将豆角放到屋正的八仙桌上,转头就走。
苏三愣了!这个在他印象一直都是个势利眼的老头竟然如此的大方!
等他回过神,要将豆角还回去时,林四爷又进门了!他用衣服兜着十几根黄瓜进门了!
苏三一看,心道这哪行啊!又不是帮什么大忙,就帮着推了一下车,怎么能要人家这些多东西?
两人正推让时,七婶打南边走来。她朝四爷打了个招呼。四爷却是脸色一黯,胡乱应了声,将菜猛地朝苏三手里一塞,转身走了。
苏三将事情经过一说,疑惑地对七婶道:“这林四爷一句话也不说就把菜往我屋里送!而且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些躲躲闪闪的。真搞不明白!”那眼神就好像,这老爷欠他多少钱似的。
七婶叹了一口气,说出了一段出乎苏三意料的话。
“四爷是二黑沟的木匠师傅。当年二黑沟跟随他学木匠活,两家便有了来往。再加上你爷爷跟他挺对脾气,所以两家相处得不错。后来四爷将木匠活搁下,二黑沟接了班。那时他也勤快,再加上本身心灵手巧,所以当时的二黑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木匠。你爷爷他们说起二黑沟也都一脸的骄傲。只是啊……
要说这人,还真奇怪!要拿他那时候跟现在比,那就是俩人!别说你爷爷,任谁也想不到这二黑沟前后变化竟然这么大!之后,二黑沟办那些不是人办的事的时候,林四爷也说过他,可是没什么用!
再后来,你爷爷走了,二黑沟这么刻薄你,四爷也看不惯。他也找二黑沟理论过,却被他‘多管闲事多吃屁,少管闲事少拉稀’几句话气得打了一个星期的吊瓶!据说,二黑沟还因为这句话被四爷家的二小给揍了一顿。从此后,他们师傅徒弟的情分算是断了!至于你刚才说四爷的古怪之处,那是因为四爷自认是你爷爷的生前好友,却不能为你做主,所以他一直觉得有愧于你。”
七婶话的林四爷与苏三印象的截然不同,但应该是实情,要不然也不会有刚才那样的表现。
“有一件事,我一直都不明白!为啥二黑沟会让我爷爷给他下跪?爷爷又为啥给他跪下了?”虽然二黑沟将苏三赶出南边的大房,又对他百般苛刻,但真正让苏三耿耿于怀、发誓一辈不与二黑沟来往的还是一件事——在爷爷去世的半年前,二黑沟曾逼着爷爷向他下跪!
逼着自己的父亲给自己下跪!这二黑沟简直就是个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当时知道此事后,苏三就差拿刀去捅死这个没了人伦天理的禽兽、畜生!
“我也不知道。我跟你七叔也问过你爷爷,可是他啥都不说!问得急了,他就掉眼泪。”七婶无奈地道。
两人沉默。这件事就像是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压在他们心口,始终无法释怀。
“七婶,你这次来有事吗?”
“倒没什么事。对了,小三,你在这游戏里头挣到钱了吗?”
“哪能那么快啊!”苏三稍微有些尴尬。
“你是不知道啊!那该死的二黑沟,成天在大街上说你不务正业,还说你就知道憋在家里坐吃余粮,也不去打工!”
苏三真不明白这二黑沟到底怎么想的!这算是,急着把自己往外赶吗?他是为了这北面的房,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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