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秦泊南坐在桌旁,手执一卷书,淡笑着说。
“可以吗?”阿依不知他是否是在考验她,犹豫了片刻,拘谨地道,“我是丫鬟。”
“你不想吃我就让人撤下去了。”秦泊南不在意地扬眉,话音未落,阿依噌地坐到桌前,绞着双手,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喷香的饭菜。
明明已经很饿了,却拼命忍耐不敢动筷,秦泊南虽然觉得她勉强的样子很有趣,却不好太捉弄一个小姑娘,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松软香糯的绿豆凉糕,放进她面前的碟子里,温声道:
“来,尝尝看。”
香甜的味道刺激着阿依的嗅觉,她忍不住吞咽了下,努力端正举止,拿起筷子,小心地夹起来,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浓郁的绿豆香重重地冲击着干涩的味蕾,从未品尝过的甜香软糯让她的舌头差一点化掉,简直是好吃到让人流泪的美味。手抚上嘴唇,一瞬间,乌黑的大眼睛如给足了风的火苗,刷地燃烧起来,闪耀得足以照亮整间屋子。明明依旧是全身紧绷的模样,在秦泊南看来她的周围却仿佛在一刹那绽放出了许多粉红小花。
他忍俊不禁,噗地笑了,心情忽然愉快起来,他笑眯眯地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她碗里:
“多吃些,九、十岁的小姑娘要好好吃饭才能长大。”
“我已经十三岁了。”
秦泊南手中筷子顿了下,惊讶地望着她。
阿依有点脸红,他果然觉得她太矮了。
“我虽然长得小,却很有力气的,我能一个人在半刻钟挑满一缸水!”她急忙自我推销。
“把手伸出来。”他的脸色依然温和,可阿依却瞧出些严肃的意味。
犹豫了下,乖乖地把手递过来,秦泊南伸出纤细的手指,轻慢地放在她的雪腕上。阿依觉得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有温温的热度,似还泛着淡淡的兰香,让人觉得舒服,却又不自觉有些紧张。
“你曾生过一场大病吧?”他忽然询问。
阿依点头,也没问他怎么会知道。
“底子都掏空了。“秦泊南撤了手,从怀里取出锦绣帕子,一边擦,一边自语似的轻声说,顿了顿,抬头见她神情紧张,温柔地笑笑,“无妨,快吃吧,我明日要赶路,你若是想随行明日要早起。”
“多早都行,我也可以替先生守夜的!先生有带丫鬟吗,我虽然没贴身服侍过人,但我会努力服侍先生的!”阿依生怕他改变主意扔下她,连忙表态。
绷着表情,语调生硬,态度却异常积极,令人称奇的矛盾反差让秦泊南哭笑不得:
“守夜就不用了……”
门被叩响,紫苏从外面进来,轻声说:
“师父,刚刚和她一起来的姑娘还有一个大娘正在楼下转悠,可能是来找她的,我怕她们再呆下去会惹事非。”
阿依急忙打开窗子,俯望下去,果见朱大娘和红姑娘正在莲香楼外徘徊,满脸担心,已经引起路人的注意,忙叫道:
“大娘!”
朱大娘抬头,阿依说声她这就下去,回头见秦泊南望着她,才惊觉自己失态,垂下头咬了咬唇,没抱希望地问:
“先生,我能预支月钱吗?”
“做什么?”她的跳脱让秦泊南有些跟不上。
“朱大娘的女儿在苏州,她一直很想她女儿,我想预支月钱给她作路费让她回家。”她越说头压得越低,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要求太厚脸皮。
“可以啊。”
“真的吗?!”阿依乌黑的大眼睛闪亮地盯着他。
即使她深黑如古井的眸子终于泛起光亮,面部表情依旧僵硬呆板。
秦泊南点点头,阿依便飞跑出去。
秦泊南站在窗前,望着阿依奔下楼急迫地告知朱大娘这个好消息,顿了顿,问:“查到了?”
“是。“紫苏上前,低声说了几句。
“是嘛,只是路上认识的……”秦泊南一笑,“小姑娘倒是有趣!”
“师父很少会动用身份去查他人底细,当真要将她留下?”
“虽然可怜是一方面,不过我对她的确有些兴趣,她似乎有着出色的记忆力,自身却没有发现。”秦泊南噙着温煦的笑,淡答。
朱大娘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震懵了,她从来没有流露出对女儿的思念,对归乡也早已经绝望,她对阿依的好明明只是给了她一个馒头,没想到她却肯对她施以援手,激动得泪如泉涌,阿依正不知该怎么安慰,紫苏走来,平板地说:
“师父说分号里明日有车去苏州,让她们搭车走吧,这是你预支的月钱。”
阿依喜出望外,接过来打开,两个银光闪闪的锭子亮花她的眼,然她只是匆匆一瞥,便往朱大娘和红姑娘手里一塞:
“这是我预支的月钱,当路费吧。红姑娘,你若跟着朱大娘,路上还有个照应,你家不在花州,一个人不好过吧。”
红姑娘望了望手里的银子,又抬头看了看她,忽然哇地一声哭了。
“怎么连你也哭了?”阿依吓了一跳,本不善安慰,变得越发手足无措。
二楼窗前,秦泊南望着她无措的神情,片刻,唇角勾起,莞尔一笑。
次日一早阿依去和丽花道别,哈欠连篇的丽花听完她的事,阴阳怪气地哼了声:
“你倒是好运,天大的好事落在你头上了!”
阿依不以为意,拉起她的手诚挚地与她道保重,惹得丽花连翻白眼。
华丽的马车行驶在平坦的官道上,后面跟着几辆货运马车散发着浓浓的中草药味。
宽敞的车厢内,秦泊南正靠在铺着白狐皮的软垫上读一卷书,阿依则坐在角落跟小茶炉奋战,开水温杯,置茶入杯,回旋斟水温润茶芽,接着悬壶高冲,三次点水注入茶杯,少顷,汤明色绿,满室飘香。眼眸闪过喜悦,她端起茶杯刚要递过去。
“水加多了。”秦泊南淡淡道。
阿依僵在那里,小脸蒙上一层沮丧,但立刻又振作起来:
“我马上再泡!”
秦泊南放下书,望着她再次积极地开始了做过许多次的泡茶动作,忽然问:“你识字吗?”
“学过一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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