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心动如湍水急流 情动如烈火烹油第(1/2)页
一年后的今日,延珏独自策马又来到了这个校场,彼时,早已不复如今的热闹,或者说是他所到之处,如冰山临火,没有人愿意,也没有人敢与他攀谈。
那日的日头,也如今日一般,毒辣的烤的脖颈生疼,然却烤不暖延珏那颗歃血冰封的心。
他站在校场一隅的栅栏前,摩挲着那根粗砺而斑驳的木头,闭上眼睛,耳边响起那昔日的马蹄声,娇喝声,欢声笑,他仿佛看见了,那个有着世间最英气的眸子的女子在他怀中娇憨的羞红着脸。
那一天,早已忘了怎样去笑的他,笑了。
彼时的他,后知后觉,原来那样被一个人牵扯着情绪,便叫心动。
……
“你教我拉弓,好不好!”马上的小猴儿抹了把满头的大汗,双手扩在红红的小脸儿两侧,朝那个同人攀谈一番才过来的延珏喊道,那周遭的马蹄声都无法淹没她声音中的兴奋。
延珏的步子下意识的加快着,脸上却是一如既往不冷不热的笑,“我说这都一个时辰了,你还没下过马呢,折腾的不累啊?”来到她跟前,延珏抹抹汗血马的鬃毛,咂咂嘴,“瞧瞧,操练完爷儿,操练爷儿的马,碰上你这么个烈货,咱们可倒霉了。”
“呸!”小猴儿笑着剜了他一眼,拍拍马脖子道,“小爷儿今儿让它出尽了风头,介会儿它不知道自个儿多美着呢。”
“呦,那这么说,爷儿也得谢谢‘小爷儿’呗。”延珏自然而然的拍着她红透透的靴子上的灰,漫不经心的道,“今儿你‘小爷儿’风头出尽了,可苦了爷儿了,所有人都来问咱你这师承何人,说是都知道你果家一门,只幺女季娇擅长骑射,如今一瞧这泰山,竟是你这‘老三’。”
呦,一时兴奋,她竟忘了这个!
“那你都怎么说的啊?”小猴儿揪紧缰绳,俯身正色的盯着延珏,小声儿问道。
“简单。”两根修长的葱指拈走小猴儿腿儿上的一根儿马毛,他仰脸儿瞄着小猴儿,扯嘴儿邪气的笑道。
“自是爷儿教的。”
小猴儿翻翻白眼儿,咕哝着嘴儿,“真不要脸。”
“不然呢?”延珏突然直勾勾的盯着她,那狭长的黑眸让小猴儿竟有些局促。
“你来告诉爷儿,是谁教的?”
“当然是……”阿玛,小猴儿吞下了后两个字,转着眼珠儿道,“在天津卫的时候——”
“得。”延珏打断了她,拍拍她的脑袋道,“别废个牛劲编了,瞎话儿爷不乐意听。”
“……”小猴儿抿了抿下唇,咽了口唾沫。
……
延珏不愧为八旗子弟骑射第一人。
此前小猴儿曾数次听闻,或是别人赞叹,或是那主儿自个儿自吹自擂,她知道这话必不是诳她,可真真儿见着,又是另一番震撼。
“世上竟有这般箭法,当真白步穿杨,箭箭红心!”这是瞧傻了眼的谷子,魂归来兮后,跟小猴儿说的第一句话。
“……嗯。”便是阿玛活着,也不见得胜过他。
“怎么样?如此优秀的男儿,动了你那颗猴儿心了吧?”谷子在她耳边小声的说。
“滚边儿去。”小猴儿推搡了她一下,翻了个白眼儿,她现在想的可不是这个。
她在想,若是当日家中不曾遭了那般变故,她今日的箭法,跟这主儿,应该差距不大吧。
小猴儿小时候也常常追着阿玛屁股后头,嚷嚷着要摆弄弓箭,然每次阿玛不是说,“女儿家家的,有时间学学认字,别天天疯疯张张的就知道往军营里头扎。”就是实在给她缠得紧的时候,拿自个儿的弓出来跟她比个儿,“你自个儿瞧瞧,这弓都比你高几个头,你哪儿拉的动!”
那晚在树上,延珏给她讲他小时候的趣事时,小猴儿其实也想说,她也不只一次别着劲儿拉过阿玛的弓,可是跟他皇子的面儿不一样,每次她都是灰头土脸闹得全营的将士都笑话她。
直到后来,见她天天瞧那弓箭眼红,闷驴蛋送了她一个小号儿的弓,第一次拉起来的时候,甭提她多么兴奋了,眼瞧着那箭朝小鸟飞出去,她简直高兴死了,虽然后来那人生第一箭跟那鸟儿擦身而过了,可此后,她可是下了一番苦心,日日‘操练’。
可这一天,两天,三天都过去了,彼时的小猴儿觉得自个儿哪儿哪儿都不差,可恁是把那鸟儿腿儿绑在树枝儿上,她还是打不着!
诶?
难不成她眼睛有毛病?
那时候家中有一面皇帝赏给阿玛的西洋镜,年幼的小猴儿便趁着额娘屋里没人给偷了出来,大半夜的在帐房里点了蜡烛,对着镜子一门心思的瞅,怎么瞧都觉得自个儿眼仁儿不歪啊?!
这一瞅,就是几个时辰,直到一大早上,三岁的幼弟偷偷钻了自个儿的帐篷,发现眼睛抽筋儿的对在一起的家姐,咯咯笑的啪嚓一下摔了,门牙磕掉了。
小弟这么一哭,这前后的事儿才都落入了阿玛的耳朵里,只记得当时阿玛笑的颤抖的拉了拉她那小号弓,揉着她的脑袋道,“傻丫头,这弓压根儿就做歪了。”
嘿!该死的闷驴蛋!
当即,小猴儿便拎着那歪弓去了闷驴蛋的营帐,一把摔在他面前,指着他鼻子怒骂道,“延琮!延琮!你就是个大烟囱!满肚子黑灰儿,冒黑烟儿!”
“哎呦,我的大小姐,可不能直呼我们六爷儿的名字。”一边儿的太监跟着捣乱。
“怎么着,我为什么骂不得!你们贝勒爷欺负我就成?”年幼的小猴儿犀利的紧,一脚踹了那老太监的小腿胫骨,也不管他哎呦哎呦的叫唤,只又逼近一步,几乎贴上延琮的那张粉雕玉琢,精致的像仙不像人的脸,恶狠狠的呲牙道。
“别不说话!快说,为什么耍我?!是不是你跟仲兰那死丫头串了气儿,合伙耍我?!”
“……”
“对,我就知道!那丫头天天缠着你,没好事儿!果然是你们合起伙儿来算计我!”
“……”
“死闷驴,成,你就不说话,是吧!今儿我小猴儿与你恩断义绝,老死不相——”
“你别生气,我第一次做,没做好。”
小猴儿到现在都记得,那双白如玉,几乎全然无瑕疵的少年的手,布满的那些星星点点的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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