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苍老的声音从车内传出。转身一看,却是一位迟暮的老年妇女。单从五官就可以看出,她是这中年男子的母亲。
我与翠倚皆是一愣,万万想不到车内还有人,忽见男子已然在其母亲耳边私语,而那母亲是垂下來眼皮细细地听着,丝毫沒有抬头看我们一眼。
翠倚欲走,见我纹丝不动,便也停下來看着。
片刻,那老妇人沉重地叹了口气,道:“老哥哥老婶子,并非我儿不愿意帮助两位,实在是……二位若是不嫌弃,便上车与我这老婆子同行吧。”
我还未说话,翠倚已经欢喜不已,笑眼弯弯拉着我上了车,客气道:“谢谢你,我们会付车钱的。您看一两银子够吗?”
说完就去掏银子,我也是跟着想把银子递给老妇人,就是在这瞬间,空气似乎凝滞了……
那是怎样破落的马车!是我见过最不济的马车,车内仅用一床破棉絮盖着,粗麻的衣服上横竖七七八八个补丁,老妇人双眼无神,听见声音忙吃力地从车中央往边上挪动,这一动,好像也要耗尽她全身的力气。
翠倚眼圈发红,嘤嘤地哭泣起來。
我紧捏住自己的手,后悔与翠倚联合的演戏,竟然欺骗了这样一位老人和她的孩子!
一位眼睛看不见身子半瘫痪的老人!
可是已经沒有后悔药,翠倚红红的眼睛看着我,我冲她努努嘴,一种长期以來形成的默契使得我们彼此安静地呆着,呼吸着逼仄空间里浓浓的药味。
也许路途真的是太远了,沒过多久还是打破了沉默。
聊得久了,就知道是位孀寡的老人,老伴很多年前就不在了,她一人靠着日夜缝补拉扯大孩子,岁月流逝间失了明,前两年又瘫痪在床。三间茅草的房屋,家底本就单薄,想着孩子大了又勤劳老实,倒是有几户人家托媒婆上门过,可自从老人瘫痪后再也沒有人踏进过他们家院子,提及此事,老人几度落泪。
我们适时安慰了几句,老人家大概也觉得在外人面前失了分寸,不免转移了话題,道:“老哥哥,老婶子,不知道你们是要去哪个县?”老人沒有焦距的目光寻來。
我咽了咽口水,思索着如何回答。说一个谎言之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來圆谎,为今之计,我们也只能顺着往下走,道:“呃……去红缨县。”
“可也巧了,老婆子也是红缨县人,老哥哥的亲戚住在哪个村?”
我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好些年沒來往了,脑子也记不大清楚,好像是叫板栗村,村东头的老王家,就是我的本家堂兄。”
老妇人脸色微愣,尔后轻声道:“老哥哥有所不知,老王一家,早就搬走了。”
这下轮到我叫苦了,本來就是随意说的,人老了记不住或者记错了,到时候老妇人也问不出什么更不会生疑,到了合适的地方我们就告辞,要继续欺骗善良的老人我有些良心不安。结果还真有这么一户人家,只得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老人的儿子在外喝了一声“吁!”
掀开帘子,擦着汗水道:“娘,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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