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蝴蝶翩舞,箫声不断,更有数不尽的绫罗绸缎、凤钗金簪耳铛璎珞、荔枝琵琶等送到夏芳菲跟前。
“宁做庸j□j,不做英雄妾。”夏芳菲在心里默默念叨着,甚至觉得霁王是要收服了她,拿着她羞辱甘从汝一通,再不屑地将她给甘从汝送回去。
“七娘说的是。”张信之、杨念之不以为甘从汝是庸人,霁王是英雄,但夏芳菲既然说,他们就姑且附和着。
离着半月之期近了,霁王那边又送来了些胭脂水粉,叫夏芳菲看了,越发提心吊胆起来,生恐被霁王用强,成日里将防身的簪子插在头上。
一日,霁王邀请,夏芳菲心中忐忑,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得不去,于是有意不施脂粉、衣衫朴素地领着柔敷、雀舌、稼兰、惠儿、张信之、杨念之去见霁王。
谁知竟看见霁王也是一身布衣,朴素得很。
“夏娘子竟与我心有灵犀么?还不曾说去做什么,夏娘子竟然就换了这衣裳。”霁王道,见夏芳菲头上裹着帕子,只斜插了一根银花簪子,俏生生的,仿若出水青莲。
夏芳菲原当霁王要对她做些什么,此时看他这样穿着,又仿佛是自己多想了。
“请,夏娘子日日在院子闭门不出,怕也憋坏了,今日就随着二郎我出门转一转。”霁王说罢,不容夏芳菲拒绝,便向外去。
夏芳菲只得跟上,路上忍不住问:“来了几日,还不曾见过府上王妃。”
“王妃她……过世足足有五年了。”霁王怅惘道。
“那侧妃呢?府里总该有个人,叫芳菲客套地拜见一番。”夏芳菲道。
霁王道:“府里,只有我一人拜了,芳菲若想拜见,就来拜见本王就是。”
张信之、杨念之忍不住憋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不管真真假假,这两句话,深得女人的心。
夏芳菲闻言,深深地看了霁王一眼,心觉没有王妃侧妃,怕是有一群被他无名无分掳劫过来的女子。
霁王不知夏芳菲心中所想,依旧兀自地惆怅,出了门,先请夏芳菲一行上马车,随后自己骑马在一旁跟随,许久,从惆怅中走出,又拿了箫来吹奏。
夏芳菲在马车里偷偷看了霁王几眼,抱着手臂,心想那么个跟甘从汝相似的纨绔子弟,带着她出门,必定是想叫她看见猎场上,猛兽撕咬小鹿、野兽时的凶残模样,借此恐吓她一番,于是不再看霁王,只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务必要叫自己看见什么,都镇定下来。
“到了,下来吧。”
夏芳菲深吸了一口气,从马车中走出,原叫自己镇定,此时也不禁为眼前景色瞠目结舌,她虽没见过农田,但想来,那农田也该是在平地上的,谁知,眼前却是一层层建造在山坡上的田地,举目远眺,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如此。
忽地一声声嗨呀、嗨呀的声音传来,夏芳菲又向那边看去,只见上千人正在赤膊开山。
“那是在做什么?”夏芳菲疑惑道。
“开山修路,岭南之美,不能叫天下人知晓,乃是因道路不通,若开辟了道路,岭南与江南道上互通有无,谁还会再说,岭南只有穷山恶水?”霁王背着手臂,信心十足地道。
“……这样徭役百姓,也有些不妥。”夏芳菲略略回了神,又给霁王挑刺。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若非朝廷那边无意在岭南开路,二郎也不会踽踽独行。虽辛苦了一时,但终归是造福岭南万民之举。”霁王沉声道。
夏芳菲仔细回想霁王送给她的丝绸等物,那时满心防备,并未细看,此时回想,那些都不像是江南之物,依稀明白那些是运不出岭南的岭南产物,大抵是看见大丈夫形只影单,难免有些悲怆之情盈满胸怀,只觉此人能在岭南这样洒脱,未必不是一番辛苦得来的。
“罢了,不提这些,还有些晚熟的菱角没采,我带你去采菱角。便是踽踽独行,也不能妄自菲薄。”霁王忽地粲然一笑。
夏芳菲略晃了晃神,待回过神来,竟已经鬼使神差地随着霁王去了。
张信之咬牙切齿,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霁王那句不能妄自菲薄,就将每常自怨自艾的甘从汝比下去了,再在心里一合计,又想女子喜欢的总是伟丈夫、大英雄,瞧见霁王这么远见博识,就连他这太监都心动了,更何况是夏芳菲?
赶紧随着去了,上了马车,又下来步行了一盏茶功夫,绕过翠绿的山坡,果然望见一片被菱叶遮盖住的小湖泊。
湖面上,已经停了一艘小船。
“七娘,在岸边也能采到菱角,你瞧,岸边也有菱叶。”杨念之唯恐夏芳菲跟着霁王上了小船,然后在船上跟霁王你坐船头我坐船尾地四目相对、脉脉生情。
夏芳菲也怕去了船上,自己想逃都没地去,因此也不想上船。
“既然如此,我且去垂钓,七娘在岸边采菱角。”霁王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便叫一个船夫撑船,自己上船去了。
许久,船上又传来一声“缄叹凌珠渊,收慨上金堤,春芳行歇落,是人方未齐”,夏芳菲举目,便对上了霁王的眼,虽隔着甚远,但仿佛对望时,能够觉察到那目光里的温暖。
“五郎跟人家比,差的太远了。”张信之是个护短的人,但此时忍不住在夏芳菲跟前念叨了一句,他心知若到了这份上,还不一口自己人的口吻跟夏芳菲说甘从汝的事,那甘家又有一支红杏要出墙了。
杨念之现不明所以,随后恍然大悟,也道:“正是,同样是郁郁不得志,好歹五郎前头几年还在长安城里逍遥自在,人家霁王一早就被打发到了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是呀,除了养蝴蝶,霁王比五郎强太多了。”夏芳菲疑惑张、杨二人一直说甘从汝好话,此时怎会出声贬低甘从汝。
“正是,人家霁王连五郎明媒正娶的七娘都敢觊觎、勾引,五郎却还在那妄自菲薄,说些什么不该娶妻的话。”张信之道。
柔敷、雀舌几个不好插话,装作蹲在水边用竹竿搂菱角,耳朵里听着张信之、杨念之跟夏芳菲说什么。
“是以,今次必要叫五郎改改那性子才好。”张信之道。
杨念之深以为然,趁着脸对夏芳菲道:“七娘,等五郎来了,咱们都不搭理他,也叫他自省一番,好生跟人家霁王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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