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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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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梳头、洗漱、进进出出时,娘一直默默跟着我,并没有说话,我却能感受到她浓烈的不舍之情。

    待我收拾停当,我强挤笑容对娘说:“娘放心,银儿自会衣锦还乡,到时候接娘和弟弟去长安,享受荣华。”

    娘别过脸,偷偷擦了擦泪,也强笑道:“娘不希望什么大富大贵,只望我的银儿能平平安安的。”

    “哦,对了,”娘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跑向箱边,从箱子最里边摸出一个铜锈盒子来,从里面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我,“这是我跟你爹攒的,本想你出嫁时送与你,如今你带在身上,做个念想。”

    我接过一看,原来是块翡翠簪子,这个对于小村的乡人来说,应该是一件贵重的置物。我望着鬓边未老先霜的娘,心中不禁濡湿起来:如今家境如此落魄,娘不仅未把我的嫁妆抵挡家用,还把它送与我,可想她对我的恩情如山重。

    然而,我并没有让娘收回,默默把簪子收起来,只因它不光作我的念想,也将是鞭笞我成为女官的动力。

    “银儿,都收拾好了吗?”小枝在院子里轻声催促。

    我跟娘背着包裹一起出了屋,小枝梳着长安时兴的凌云髻,身着葱绿高腰襦裙,外罩鹅黄大袖衫,在灯笼昏暗灯光的映射下,越发动人。

    “走吧,错过上路时辰是不吉利的。”小枝说着便打着灯笼走在前面,我跟娘紧随其后。

    从后院绕到前院,马蹄声听得更清晰了,甚至听到郑坊主同里正一家告别的托辞,我们推门而出,几辆马车停在院门口。

    木兰坊的艺人们打着哈欠收拾装备,搬抬行头。

    绕到郑坊主身边,我跟他打了招呼,然后跟里正一家客套一会,便辞别娘亲,随小枝一起进入一辆车厢的后壁内。

    车厢里已经坐了三个舞姬。我跟小枝上去后,狭小的车厢显得有些拥挤。

    幸好她们都是纤瘦的女子,否则这个小车厢绝对坐不下五人。我坐下后,便不再讲话。

    小枝一上车就同她的姐们打招呼,聊起天来。

    小枝抱怨道:“我最讨厌坐车了,这一坐啊,又要三个月,中途还要走几天水路。骨头都能坐软了。”

    “可不是,车颠的要死,真后悔来这里,当初来时,差点坐散架。”一个细眼女子接口道。

    “小枝,看来她就是要去长安做舞姬的银儿了,听说有点底子。”一个稍微年长的女子说道。

    小枝拉过我的手,笑着说:“是啊,她叫徐银儿,底子是不错。”

    三个舞姬都朝我叽叽喳喳地问好,我报以礼貌性的笑容。

    马车突然沉了一下,应该是车夫跳上来了,只听他一记鞭子响,马车缓缓移动起来。

    车,行驶了,载我去另一个地方——长安。

    别了,丰村;别了,子墨。

    马蹄得得,踏碎了丰村道路上的烟尘,踏碎了我一颗完整的心,碎在丰村的道上,碎在子墨家的花花草草上。

    心,痛起来,眸子里,一汪晶莹的水,无声滑落,悄悄地隐藏在马车的颠簸声中,淹没在车里舞姬们的碎碎念中。

    行到村头,我情不自禁地撩帘,一抹曙色均匀地涂在小村里,子墨家花草的篱落上,他的家安静地伫立在村头,没有一丝声音。

    周围静极了,马蹄声越发显得清冷,如散落在路旁的小白花。

    我放下车帘,闭上眼,泪水再次横溢。

    选择这个时间离开,只因错过他。

    我无声的长叹,今生真的就这样错过吗?我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只是为了今天的离别?

    与他相遇相识,只是为了有天能够相离?多么可怕的夙缘,可是,我为何心里还有一种不甘心,从内心深处隐隐觉得,我们还会继续,我不曾离开。

    如果不是马蹄声,一达一达的敲醒我,我甚至认为自己只是出个远门,还会回来,然而尽管我是个千年后的现代人,我仍然不能预测到我将永远不能回到这个小村,这个小村永远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任谁也不能把它寻觅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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