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泽回来的时候李润野不在办公室,他四下找了一圈儿后直奔茶水间。
李润野果然在,靠在休闲沙发上,很疲劳的样子。平时看起来不可一世的样子没有了,却更显得冷漠疏离,拒人千里之外。
“师父?”顾之泽捏着那张报纸,站在茶水间门口有点儿踌躇,他直觉地觉得李润野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自己要是鲜格格地凑上去,估计会被戳成马蜂窝。
“有事儿?”李润野半掀起眼皮,淡淡地问。
“这篇稿子……”顾之泽下意识地收紧了手指,“我想问问您,为什么发?。”
“写的好干嘛不发!”
“可您昨天……”
“我昨天有说过不发么,有说过你写的不好么?”
“师父!”顾之泽的嗓门一下子就抬高了,带着几分抱怨地嚷,“吓死人不偿命是吧?”
“你死了么?”
“快了!”顾之泽乐颠颠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李润野身边,“师父你昨天为什么那么说?我以为你生气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生气?”
“啊?”
“我既没说你写的不好,也没说这稿子不发,你那些推测都是从哪儿脑补来的?做记者的能随便猜测么?”
顾之泽故作羞愧地低下头,心里却腹诽着,当初是谁一边说“要大胆推测”一边毫不留情地毙了我的稿子,生生把我名字改成第二顺位的?
师父哎,您老人家的心是海底针吧!
李润野微微侧过头去,耐着性子说:“虽然你说比写的更好些,不过也还算能看。”
顾之泽看着李润野那不太耐烦的样子,满肚子的问题全都咽了回去。李润野皱着眉问,“还有事儿么?”
顾之泽摇摇头,觉得李润野的心情应该不太好,于是迟疑着站起身说:“那,师父我先走了。”
李润野一如既往地摇摇手指。
顾之泽一踏出茶水间的门,李润野平直的肩立刻就塌了下来,他颓然地靠进沙发的深处,端过旁边的一杯热水小口小口地喝着,额头上渐渐沁出一层薄汗来。他用手按住胃部,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苦笑着想,果然是不能吃那么劲道的面条和芹菜的。
***
顾之泽回到工区跟马轩学了一遍老板的话,他皱着眉头问:“马哥,你说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呢?”
马轩叼着笔杆子想了想,摇摇头说:“老板怎么想我是真不知道,不过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去年时政版的吴迪在报道一起普通的民众纠纷时,多少掺杂了点儿了个人情绪和猜测,把问题直接上升到“民族团结”层面。结果麻烦了,反响可邪乎了,整个圈子都受影响,从上至下,很多人受到牵连。吴迪自己首当其冲,后来引咎辞职了。不过这小子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和资历,签了一家出版公司,转身做了一名实体编辑。从那以后,老板就老跟我们说,‘推测是可以的,脑补是要挨抽的’!”
马轩趴在桌面上,眨眨眼,神秘兮兮地问:“你觉不觉得老板是想告诉你点儿什么?”
顾之泽学着马轩的样子趴在桌子上,苦着脸说:“他每次都得用这种方法教导徒弟么?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我会精神分裂的。”
“这样你记得住!”马轩笑嘻嘻说,“另外,有个好东西要给你!”
顾之泽蹭地一下子坐正了身子,渴望地看着马轩。马轩从桌子底下的一个纸箱里摸出一个巨大的黑色摄影包递给顾之泽,“你的,社里发的!”
“发的?”顾之泽如获至宝地把那台d60抢过来抱在怀里,“咱们社真牛啊!”
“那是老板的面子!”马轩撇撇嘴说,“给你一个文字记者配相机,你也不想想,要不是老板的面子怎么可能?”
顾之泽摸着相机厚实的皮套子,软软的手感让他的心里都暖了:“老板真好啊!”
“可不?”马轩也有点儿眼红地看着,“这相机可是新的!”
“在老板手下真幸福啊!”顾之泽非常可耻地完全抛弃了自己刚刚的抱怨,瞬间就被彻底收买了,沦为李氏门下走狗一条。
“也就你!”马轩说,“你看刘明远,头牌吧,最受宠吧,而且刘明远是正经学过摄影的,他的相机可是自己掏腰包买的!”
“真的啊!”顾之泽瞪大了眼睛,嘴角抽搐着拼命往上咧,他简直要爽翻了,终于在某个领域可以和大师兄一较短长了。( 平南文学网)
就在顾之泽得意忘形的时候,李润野慢慢地走了来过,目不斜视地进了办公室,顾之泽从椅子上直接窜起来奔了过去。
“干嘛?”李润野依然是淡淡的两个字。
“谢谢师父!”顾之泽美滋滋地举着新相机。
“把自己丢了也别把它丢了,依你目前的发稿量,根本赔不起!”
“是!”顾之泽觉得自己的抗击打能力有了飞速的进步。
“没事就出去吧!”李润野有些不耐烦地说,一边去翻自己的抽屉。
“师父?”顾之泽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儿了,李润野的脸色苍白,在冷气十足的房间内,他的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衬衣都粘在了后脊上。
“师父你怎么了?”顾之泽把相机扔在沙发上,两步赶过去,“你找什么我帮你找。”
李润野烦躁地靠回椅子上,“抽屉里有个药瓶帮我找出来。”
也许是很久没有用了,药瓶在抽屉的最里面,顾之泽费了一番功夫才翻出来。
“师父你有胃病?”顾之泽去端了杯温水回来,盯着李润野把药片吞了下去,小声问。
“嗯。”李润野点点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我歇会儿,你先出去吧。”
顾之泽知道主编办公室后面有间小小的休息室,很简陋,但是有张单人床,当李润野值夜班的时候就会睡在那里。( 平南文学网)顾之泽推开门进去,拉好窗帘,把空调的温度略微调高了一点儿,把枕头和薄被铺好。一扭头看到了李润野那个不保温的大玻璃杯,他跑去翻自己的桌子,拿出一个还没来得及拆封的保温杯去接了一杯开水回来。
“师父!”顾之泽小声对李润野说,“你先去屋里睡会儿,那个杯子是新的,我没用过,一会儿你兑点儿温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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