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婶儿轻轻摸着已经隆起很高的肚子,平静地看向院里打扫落叶的发伯。怀孕已经十个月,要生了。这几天天气还好,虽然早上起来有冰但温度还不算太低,发婶儿想早点将孩子生下来,免得过几天下雪就很难应付。
发伯关切地问她:“冷吗?”
“还好!”,发婶儿淡淡地说。
从发伯站的地方向右边看去是个大屋场,离这里很近,近到可以互相看见对方家的门楣。那边住的是宋家两兄弟,大家邻里关系一直处得很好,逢年过节定会相互上门拜贺,平日里谁家有个大小事只要一吭声也会来往相帮。
冬月里,学校已经准备放寒假,这个季节地里已经没什么活儿可以做。发伯每周回来便会把院子好好收拾一番,要知道这可是山里人的门面。
又是周末,发伯早早到霜河街上买菜,顺便到学校取了笔记本回来。只要放假或是忙完学校的事,他都会第一时间赶回家,在大花山腰上有个温暖的家,任劳任怨的母亲还健在,有妻子,有四岁大的可爱儿子,还有即将出生的这个小家伙。
很希望这小家伙能是个女儿,虽在这重男轻女的大山里,不过落后的思想已经影响不了他。按照发伯的大致估算,可爱的小宝贝这几天就应该要出生。不知道具体会是哪天,只是按十月怀胎的常识来推测的时间。
院子里处再打扫一番,要让屋前屋后看起来亮堂堂。院子其实很简单,没有大户人家造出的堂皇富丽,甚至连最普通的修饰都没有,只是个长满杂草的平坝而已。院子连着一长条三四间的瓦屋,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大花山的半山腰里。
冯雨沐是发伯给儿子起的名字,乡邻们总以为是木头的木,他却只是笑笑从来不怨人说错,也不解释。之所以给儿子取个沐字是希望他能蒙受上苍的恩泽,一生平安。这是个有内涵的字,念起来又好听。
在小雨沐眼里,院子的大小随着季节的变化时大时小。春天,周围的杂草长起来的时候院子便显得窄小了许多,秋天的草一枯萎又将本属于院子的地盘交还,显得格外大了起来。
一些泡桐树叶飘在院子中间,巴掌大的叶面已经黄出大片的斑驳,失去了水分显得十分的干涩。正是这些时而飘落的树叶,成了冯雨沐用来打发时光的好道具,拾几片放到火堂里还会得到大人的夸奖。
一阵急促的冷风过后,哗哗的声响里那大大小小的树叶不停脱开树枝从高空跃下,树脚下渐渐堆积厚厚一层,好似铺开的被子。冯雨沐最喜欢蹦蹦跳跳踩上去,感觉堆在一起的树叶有一种特别神秘质感,还会发出一阵咔咔的响声。
他开心地笑着围在泡桐树底下转圈儿,终于找到一片能久久留恋的小天地。
他已经在泡桐树下成长了四年,伴随着树枝上长出新叶然后开花再枯黄直到落叶。也许是因为夏日太过贪玩晒多了太阳,冯雨沐的小脸显得特别黑瘦,一阵玩耍过后又是满脸灰尘,没过耳朵的头发有些乱蓬蓬的,奶奶笑他顶了个喜鹊窝。因为是个男孩,或者是发婶儿最近的确没精力帮他打理,所以看起来有些邋遢。
“孩儿她妈,我去地里拔点芫荽菜回来做午饭。有点饿了!”,发伯放下扫帚,双手拍打衣服上的灰尘,扭脸看着廊下的发婶儿。
发婶儿没有回答,即使她确实听到了发伯的话。其实发伯也只是例行打个招呼,并没有等她的回应便已经离开,沿着院子边缘延伸下去的那条一尺多宽的土路向自家田地走去。路中间铺着一些石块,太阳的照射使石块底下的冰慢慢地化成水,踩过石头的时候会将水压得从四面喷溅起来。黄色的泥水沾到鞋跟马上渗开一片,一直凉到脚背。
山很陡,开在山腰的梯田在没有庄稼的季节里显得毫无依靠。一阶阶挂在那里,从山上往下看的时候让人感到有些眩晕。那一块块梯田顺着山势一路向山脚铺去,这是大花山里祖辈们早在百年前已经开造好的,后来通过村里好几次的划分,眼前这几块小点的便属于老冯家了。因为家里有个教书的人,称为半农业户口,所以地分得相对要比其它人家少一些。
现在已是初冬,正午阳光又软又冷,地里的泥块无法从昨夜的低温里醒来。靠路边最近的那块地的一角有奶奶种下的越冬菜,其实就几颗大白菜而已。秋天的霜已将多数的菜叶打焉了,还没来得及抱成团的叶片只好耷拉在菜心的周围。
芫荽菜无需播种,它们会自己生长。不能做主菜,却是一种很不错的调味菜,山里也有人说这个叫香菜。拔些回去做饭时调一下味道,可以让发婶儿多吃饭,那样才能给即将出世的宝宝增添营养。
发伯直起身看着这一坡的黄土,感叹假日里劳作的辛苦。不分春秋冬夏下雨天晴,只要学校不忙,他都得回到这里种地。儿子出生之后,发伯暗暗发誓要教他学多知识早点挣脱这坡梯田的束缚。如果这胎是个女儿,长大了一定能嫁到远远的地方,到有平原有大米的地方,去过她需要的日子。
顺着来时那段小路,边思索边向院子走去。发婶儿早已进到里屋去了,她坐久了就有点累,回屋和衣斜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会好些,怀孕到最后几天她自己都开始着急,天气渐渐冷起来,再过几天一定会下雪。
厨房里传来啪啪的声音,那是发伯在折柴禾准备生火做饭。小雨沐跑进来帮爸爸递柴,大人做饭是他最为期待的时刻,不过每到这时就感觉更饿。爸爸从草木灰里扒出火种,将细细的树枝放在上面,噗噗地吹出细烟,过不了多久便会腾起火苗。
炊烟从屋子四面拥挤而出,整座瓦屋都弥漫其中。白色的炊烟越过院子,顺着梯田向山下流去。一切都那么宁静安详,轻盈缥缈地将山腰的房子托起在云雾中一样。
发婶儿闻到柴火味道有些呛,不停地咳嗽。发伯心里有些愧疚,和他一起教书的老师们都住在山下平一些的地方,家里的灶台早就装了直通房顶的烟囱。发伯想着哪天有时间也要请个师傅来帮忙装上烟囱,那样就不会呛到家里人,孩子他妈也不会因此而咳嗽。
“呛着了?”,发伯隔门对里屋的发婶儿说。
发婶儿欠欠身子,小声嘀咕道:“还好,有什么办法呢?”。
她的声音虽小,但发伯还是能听清楚,要么是她爱理不理,又或是怕声音再大一些惊了肚子里的宝宝。发伯麻利系上尼龙袋做成的围裙,迅速将锅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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