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明明是天下雨。”九月俏皮的回答,明眸之中水汽浮荡,被睫毛轻轻的几下忽闪就无影无踪了。
九月娘舒了一口气,提起的心才放了下去,或许该找人收拾收拾房子?可是收拾房子要钱,还是先做点刺绣多换点钱吧,女儿不小了,总要出嫁……
清泉咬着下唇,闻着香味四溢的饭菜肚子咕噜叫,只是看九月的目光很疑惑:明明是你眼睛下雨,还敢冤枉天,过分!
江九月把清泉的目光理解为“饥渴难耐”,抬手招了招,也不看他是不是过来,盛了一碗米饭放到了饭桌上。
“娘,你叫什么名字?”印象中,似乎没有关于她名字的记忆,老实说她还是不习惯喊娘,这一声叫的十分生涩。
“名字……”
九月娘一怔,名字……似乎有好久,十六七年的时间没有人问过她的名字,这里的人都叫他九月娘。
“娘叫玲珑,吃饭吧。”
江九月笑了笑,真是好名字。
清泉惊惧的观察了好一会儿,无数次确定,没有恐怖的长鞭挥舞而来之后,才嗖的一声抄起那只碗,躲到门边吃饭去了,一边吃,还一边盯着九月的反应,隐约之间似乎有些害怕,然后嘴上的动作却十分快,三两下就把饭扒光了。
江九月也不去看清泉,随手拿了另外一只很大的木头碗,又盛满放到桌子上,然后吃自己的饭,米饭是她蒸的,分量很足。
清泉还是和上次一样,观察了很久之后,才飞快的抄起碗吃饭,而九月娘因为江九月的那声娘心花怒放,暂时忘了要把清泉弄走的事情。
山中的生活很惬意,母亲有了绣线之后每天只是做针线,到了饭点就去做饭,江九月早上起得很早,这也是多年习惯了。先上山采些必要的草药,下午就在院子外面的空地上拔草,清泉则蹲在门口,有的时候紧张的左顾右盼,有的时候埋着头可能在睡觉,不过更多时候是盯着江九月从不眨眼。
十天之后。
江九月又晒了一簸箕干草药,母亲用的专门放了一堆,门口的那块地也被她拔光了草,看起来该是能种些什么东西的。
洗了洗手,江九月出了门。
六月天,山中清脆,前天晚上的一场雨也把树木植物洗刷的干净亮眼,小径的尽头处,是一座典雅怡人的小竹楼,此时学生们刚下课,徐简正在批阅学生的作业,然后准备明天的课题。
门外传来脚步声。
徐简起身,“李大叔……”不用怀疑,这几天李大头每天这个时间都到他这来坐坐,为了什么,他不甚清楚,李大头不明说,他也不好直接问。
只是——
“……九月姑娘。”徐夫子有些意外,看着迈步走进书斋的少女,像是进了自家屋子一样,愣愣的没回过神来。
这个女神仙到他这做什么?
“我要用下文房四宝。”不用他问,江九月可不是李大头,不会欲言又止,来意就这么说了出来,还是我要用,而不是我想用。
“请便。”徐夫子回过神,本来还因为上次他给清泉食物,被江九月喝止的事情有点尴尬,在听到她的来意转变为好奇,伸手为请,礼数周全。
江九月看了一眼,却没上前:“我要带回家去。”
“可以。”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这个女神仙拿文房四宝是为了做什么呢?那方,九月视线掠过笔架,选了一只小楷毛笔,拿起几张宣纸,随意问道:“这笔买一支要多少钱?纸一张又是多少钱?”
“不是很贵。”
江九月点了点头,从袖袋里拿出两个铜板,当的一声放在桌上,“谢谢。”
徐夫子再次愣住。
他原是知道她能言善辩,想来也是读过书识的字的,山中都是些山野村夫,江九月的存在,让他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可是他还来不及产生激动兴奋的心情,那两个铜板却像是敲在他脑袋上一样响亮,把他的心情打入低谷。
脑中闪过她给李大头一个铜板做车资的画面,他看向江九月,对她这种银货两讫的行为十分不以为然,并且试图劝解她不要这么实事求是和公平。
“九月姑娘,这两个铜板未免给的……”刻薄的话他说不出来,只这一点停顿,就见江九月挑了挑眉,很认真的道:“我想我是给多了的,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转身,拿起桌上那一叠纸,出门去了。
徐夫子目瞪口呆,什么情况?我想说的是乡里乡亲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不是你的钱给多了,况且,你把这些都拿走,明天怎么给学生布置作业?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径上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阳光普照,斑驳的光影透过枝叶缝隙洒在她的身上,徐夫子忽然无声的笑了起来,单手扶额,无奈。
这可是他到清泉山两年时间里遇到的最有趣的事情。
*
江九月拿着纸笔到家的时候,家里多了位客人。
她头发用一块蓝色碎花方巾包起,几缕发丝从方巾边缘露了出来,眉眼秀丽,约莫三十来岁,在这山中,也算是少见的美人,此时正双手握着九月娘的手,哭的梨花带雨,九月娘则不断的安慰出声,要她别担心云云。
江九月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说实话,她向来讨厌娇弱的哭哭啼啼的女人。
“我回来了。”
九月娘闻声回头,焦急道:“九儿,你快来!”
那妇人也听到了,连忙当开九月娘的手,脚步踉跄的到了江九月的面前,“九姑娘,我求求你,救救我闺女吧,我求求你了!”说罢,泪水满溢。
江九月怔然,原来是一个母亲想救女儿,果然,有娘就是好。
九月娘上前解释状况,原来这女人是李大头的老婆,也就是那日听到被打了的闺女的娘,想请江九月去治伤。
“九儿,你去看看吧,那丫头伤了十几天都没有大夫看,现在就剩一口气。”
九月很想说那你怎么不早找人看,现在找我难道给她收尸,可这话真是刻薄了些,再说在母亲面前她说不出。
“娘记得你上次给你元大哥配了药酒,他抹了两天,腰上的伤不是很快就好了吗?你也快去给银环丫头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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