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员工云蕾挪用资金的事情,给程佑非带来的负面情绪积蓄三天了。若不是这女子主动送上门来,他还真找不到出口发泄。这真是送上门来找骂。此时此刻,他冷着一张脸,以冰冻的声音继续表达不满道:“家里没有父母吗?父母是怎么管教孩子的?公司是她家开的?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二十四岁,具备责任能力的成年人,做那事时没想过后果吗?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公司有公司的制度,触犯了法律,必然要绳之以法,因为二十四岁,因为有两年的工作资历,犯了罪就可以逃避惩罚?法律是你们家制定的?大家都这么干,社会秩序还不乱了套?公司员工都学她,我怎么干下去?不早破产啦?”
“可是程总,您不知道事情原委,现在她肠子都悔青了,您的心情我理解,您一定也要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给她一次机会吧,她还小啊……”云夏继续动之以情。
“在你要求别人体谅你的时候,请你先要体谅一下被你要求的人,”冰冷钢铁样的声音骤然打断她,“先请体谅一下我好吗?我也是给人打工的,这不是个小事情,这是个是故,大事故,触犯了法律条款,不能因为肠子悔青了就可以把罪过一把抹消,这是进去了肠子才悔青了,要是没进去呢?杀人犯肠子悔青了就可以不偿命?抢劫犯肠子悔青了就可以不坐牢?人事部门因为招进这个人肠子都悔青了就可以挽回公司的损失?这么大的事儿,要是不拿出个说法,我跟老板怎么交代?这公司我接手才不过半年,就出了这种事情,这不是存心砸我饭碗吗?对不起,我有事马上要出去,不奉陪了,以后有关这件事如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请直接找公司法律顾问吕律师,听明白了吗?”
程佑非抬腕看看表,将雪茄斜靠在烟缸边,身体腾地拔起来,冲办公室门欠欠脖子,提高了声音喊:“老高,老高送客!”
一位胖胖的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应声进来。相比英气逼人的老板,老高这张脸就缺乏特点了,和大街上任意一个中年男人一样,让你看过一眼就不会往脑子里去的那种。不过这样一张平常的面孔,神情里透出些四月暖色,比起那冷酷的老板要亲和了千百倍。他善意地冲云夏笑笑,喊一声“云小姐”,客气的送客动作里,有一种难以捕捉的怜惜。
云夏垂头丧气从那门里出来,穿过长长的走廊,进了电梯。
他根本不给她申诉的机会,不听半句解释。进门之前以为会有转机,出门之后仿佛最后一线希望也被掐灭掉了。
昏昏沉沉地出了电梯,刚一出大楼,耀眼的阳光就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头似乎更晕了。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突然的,云夏觉得自己此刻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那个人。这几年,老天爷好像是存了心要跟她作对似的,隔三差五就会弄出些事情来,将她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找上程佑非之前,云蕾已经被关进了拘留所,云夏专门去一家律师事务所进行了咨询,那情形此刻仍历历在目。
“据你所叙述的情况,云蕾的行为毫无疑问已经构成挪用资金罪,”发型梳得油光水滑的男律师,坐在办公桌后,口吐一串串专业术语,“从法律量刑讲,三十万属于数额巨大。《刑法》272条规定,挪用资金罪数额巨大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法官有十年的自由裁量空间,最终会是什么结果,犯罪嫌疑人的认罪态度,以及家属的补偿工作,起着决定性作用。”
云夏当时听得头都大了,三十万,把她给卖了吧!
“那么,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赔偿?赔偿能让对方撤诉吗?”现在埋怨什么都来不及了。就是将云蕾拉出来揍一顿也不能让一切从头再来。可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子,一旦在监狱里待上几年,毁掉的恐怕就不是几年,是一辈子。
“挪用资金罪属于公诉案件,是否追究犯罪嫌疑人刑事责任由公安、检察院来决定,公安局立案了就不能撤诉。不过,如果积极赔偿,再努力做下苦主工作,化解牢狱之灾是有可能的,至少争取个缓刑什么的还是有希望。但这需要和苦主达成和解,取得谅解。如果苦主不肯谅解,即使积极全额赔款,这牢怕也是要坐定了。”
离开律师事务所时,云夏的脑袋都要炸开了。如今见过了苦主,那个冷酷无情的冰雕,云夏真希望眼前平坦的水泥路能突然裂条缝,好让她钻进去……
备用站:www.lrx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