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佑非在傍晚时分走出办公室。通常下班后他要比员工晚走一会儿，有时半小时，有时三刻钟。倒也不全是因为忙，每天大事、小事、繁杂事虽然不少，还远没到日理万机那份儿上。下班这个人潮高峰，写字楼各办公门洞涌出来的红男绿女，争先恐后扑向电梯，给他的感觉就跟蝗虫没什么两样。夹在一群面无表情的人群里，把自己也变成其中一只蝗虫机械地涌动，是件挺闹心的事。
他们挤电梯的时候，他一个人待在办公室，一米八的身子端坐在电脑前，一对浓眉大眼一丝不苟瞪着液晶屏，员工们还以为他忙加班，私下都称他为工作狂。事实上，他在激战《仙侠记》，有时候也到《画皮2》客串剑客快意恩仇。当然也不会没有节制，通常只是在结束全天的工作后，让神经来一会儿放松。他把这当作对自己一天劳作的犒赏。
楼下停车场，程佑非走向标有专用标记的停车位。那是vip停车位，公司常年承租，只为进出灵活方便，不用九曲十八弯穿行地道战一样的地下车库。黑色的奥迪q7停在那儿，隔着老远，便看到车头前一名青年女子的身影在晃动。
确切地讲，女子在擦车。白色七分裤，浅蓝色棉布短衫，平底布凉鞋。看穿衣风格，典型的“森林妹”，浑身布满清新的夏天味道，散发乡野自然之美，却也不乏另类时尚。
程佑非对着玲珑的身影瞅了两眼，承认这的确是个惹人注目的女孩儿。这样的异性出现在视野，男人这类雄性物种，很难做到视而不见。
凭经验，她应该不是专业保洁员。在这个城市，拥有这样美丽资源的女孩子，不会干这个。干这个也可惜，资源浪费。
越野车显然高大了些，女子拿着抹布擦前挡风玻璃时，婀娜优美的身体曲线，倾斜成九十度，腰身和车体零接触，几乎粘到了一起。冲这份毫不惜力的卖命劲儿，程佑非再次确认刚才的判断，排除洗车店那些公式化的洗车工。
车旁立着一只塑料桶，里面盛着半桶水。水应该是从写字楼一层的公用卫生间里拎出来的。形体宽阔的越野车，将这样一辆车子上上下下擦出来，需要来来回回拎多少回？程佑非没有体验过。
车子已经焕然一新。女子正在进行某些细节的收尾工作。
程佑非走到车旁，在女子身后停下脚步，轻咳一声。
女子回过头，一张姣好面孔，与姣好的身影相当的协调。她看到他，神色倏然亮了起来，声音又略显局促道：“程总，终于见到您了……”
程佑非沉默数秒，面无表情，问：“怎么回事？没听说有新的保洁员进公司。”
女子讪笑着解释道：“我不是保洁员。”
程佑非下巴对着车子微微挑起，问：“多少钱？”
女子摇摇头，脸上一副讨好的笑容，答：“不要钱！”
“擦车不要钱？义工？”
“是诚意。”女子的眼睛和表情的确写满诚意，很诚很诚的那种，纯粹的诚意。
“那谢谢啦。”程佑非却不客气，一点儿也不将对方的诚意当回事，拉开车门便坐了进去。
女子急着说道：“程总，麻烦等一下，能听我说句话吗？我是云夏，给您发过短信的，想和您谈谈云蕾的事……”
程佑非听到云蕾二字，如同蜂蜇一般，皱皱眉，回她一句道：“找律师谈！”
扔下这句，程佑非砰地拉上车门，启动车子。
发动机轰轰响着，越野车贴着云夏的身体驶出老远。云夏在后面跺跺脚，望着排气管滚出两股黑灰的浓烟，发泄般自语：“冷血！超级冷血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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