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的,是皇上身边的公公。从那些花匠入宫之日起,我就莫名奇妙成了皇上面前的红人。他命令我每日早中晚都要到书房报一次到。
虽然宫女们日渐精神抖擞面色红润,但是我知道,这件事要是出了什么岔子,皇上说不定连带着把我也……
想到这里,明明是盛夏的天气,我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哀怨的看了一眼正在批阅奏折的皇上。
太监让我磨墨,我立刻狗腿的上前,心里暗喜:把大老板哄好了就不会成炮灰了。
只是那个砚台,怎么脆得像锅巴,我一捏就碎了。
莫非是我劈了几年的柴,力气大得能徒手捏碎石块?
我还没回过身,便听见太监尖利的叫声,说我捏坏了皇上最喜欢的端砚,罚我到院子里去跪着。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忽然就下起雨来。
我跪在院子里叫苦不迭,盘算着有什么人能救我。“喂”的身手倒是不错,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我正发愁,便看见远处长廊上一个暗红色的身影迤逦而来。
穿这么风骚的官服的,只有上官彦,那个传闻中靠着构陷我父亲才从小吏一路高升的奸臣。听说他今日回京,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在御书房看见他。隔着密密的雨帘,我看不清他的脸。我想他也一定看不见我,所以,我将攒了数年的仇恨化作了能杀死人的眼光恶狠狠的盯着他,如今的我也就只有这点出息了。
他毫不停顿进了书房。过了一会儿,小太监在廊下招着手叫我进去,将我从后门领到书房的屏风后便关门出去了。
我知道,上官彦一定是找皇上禀报国家大事,我一个劈柴的在这里听墙角十分不妥,所以有些进退两难。
我听见皇上问花匠的事时心一沉,不好,许多先皇的女人都混到宫女里面,偷偷跟着花匠暗通有无。这事要是皇上知道了,“喂”就要倒大霉了。我紧张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上官彦怎么回答。
上官彦沉稳而恭敬的回答道:“莫先生不管,后宫自然是春意盎然。先皇嫔妃多混到宫女中与工匠私相往来……”
听见他告状,我心中一急,碰倒了花瓶。
前面忽然安静下来。我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这时候我才看清楚上官彦的模样。他果然长得俊美非凡。
可惜心肠太坏了,我心里叹息道。
虽然他面色平静。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他身体僵硬,似是很紧张。
也对,任谁也不想听见自己在皇上面前弹劾别人是被别人听见。
在他们的目光下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两只猫盯住的小老鼠。
皇上带着笑:“宣宫女和花匠到大殿上,我要好好审审,”皇上明明跟上官彦说话,眼睛却盯着我不放,眼神热烈,让我心惊胆战。
上官彦告退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由得寒毛一竖。
皇上托着我的下巴:“你可知道,涂黑了脸将美貌藏起来,也是欺君之罪。”
此时我才惊觉自己画到脸上的黑斑被雨水冲掉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是我在宫中第一次以真面目见人,结果却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将自己的容貌隐藏了这么多年,结果还是功亏一篑。
我谄媚的说:“皇上见笑了,奴婢原本蒲柳之姿,比不得娘娘们国色天香,绝没有欺瞒皇上的意思。加上干的是粗活,脸上肮脏是难免。”
皇上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在我耳边轻声说:“等我忙完这一段,再来好好跟你商讨这个问题。”皇上让我从明日起来御书房奉茶,才放我走了。
走出书房,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远处,长廊尽头有个暗红色的身影。我心里一惊,上官彦居然还在那里!他分明是在等我出来。莫非他也看中了我这副皮囊,打算现在就把我弄回去?皇上一向任他胡作非为,这事还真是很难说。
我又进退两难了。
还好,他只是站了站,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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